無外人在場,宋源態度明顯親近許多,笑道:“賈公子之事,子升已和我說過,典書一職,平日就是整理書籍,工作倒也清閒,月俸一兩,雖微薄了一些,但閣中會提供免費三餐食宿,還可借書於閣中閱覽,而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只是需謹細些,儘量不要帶出監外,以妨閒話,另供春夏兩套常衫,以備監中學子入閣識別,這是令牌,可以出入無礙.”

說著,遞了一個薄冊,道:“賈公子錄名其上,以備督學查驗.”

賈珩雙手接過,閱覽而罷,提起一旁的毛筆,在空白處署了名。

而後,將令牌給予賈珩。

賈珩起身,拱手道:“多謝宋先生.”

這位宋源宋錄事,以後就是他的直屬上司,不過這典書一職,薪水的確微薄,例銀一兩,也就將將夠餬口的地步。

賈府的大丫鬟……也就這個數吧。

宋源道:“賈公子不必客氣,我先帶你去第三層,你平日就在三層甲區值守.”

“有勞.”

賈珩拱了拱手,隨著宋源出廳室,上了木梯,向著三層而去。

賈珩一路而上,倒也碰到不少來往匆匆,手中拿著書籍的監生,遇到宋、賈二人,並無多少異樣目光,一路無話。

來到三層,在一個靠窗的位置,是一個鏤空木雕窗的耳室,內裡空間不大不小,桌椅書櫃,一應俱全。

賈珩進入其間,只覺窗明几淨,靠窗的書桌之上,其上擺著筆墨紙硯,覺得這工作環境,倒也不錯,起碼很是安靜。

宋源見賈珩神色,知其滿意,也笑道:“甲區在冊之書目,皆列於書櫃內,以備點驗、核對.”

賈珩點了點頭,道:“閣中文苑之氣浸潤,倒是個讀書、備考的好所在.”

宋源笑道:“賈公子所言不差,不過,賈公子若是備考,可需抓緊時間了,京都之地,不同於地方,縣、府二試,皆在冬月,賈公子若要考試,也就二三個月了.”

實際他也有些疑惑,韓琿為何會對這一個還未進學的少年如此上心,莫非這賈姓……另有名堂?“京都考期,竟不同於地方?”

賈珩詫異了下,拱手道:“還要請教宋錄事.”

從這幾天來看,陳漢體制,並未徹底沿襲明制,更多是雜糅了唐宋明的典制。

就像《紅樓夢》武將之中,節度、統制、守備並行,官制簡直唐宋明三代合一。

宋源道:“縣、府、院三試,三年二試,於地方多由縣令、府尹、學政主持,考期不定,不過多在春三四月間,但京兆諸府縣地,卻有不同,自太宗朝以來,以冬月歲末而試,歷縣、府二試,才算進學,你若要進學,取得秀才功名,就可趕著這一科.”

其實倒可以看作,京都之地,有意異於地方,不僅如此,就連錄取名額都不一樣。

就連鄉試也是分南北中三榜,想要全國一套卷,這在國朝,是從來沒有的事兒!賈珩心下恍然,拱手道:“原來如此.”

他的想法,就是憑藉二世為人的超強記憶力以及學習能力,明年三月秀才,八月秋闈,至次年春闈,他不求什麼名次,只要能中,哪怕是最後一名。

當然,這話沒有做到之前,斷不可與人言明,有狂生放誕之蔑視。

宋源道:“賈公子年歲不過十四,縱是明年再考,也不算太晚,如今冬月,反而倉促了一些.”

賈珩拱了拱手,說道:“宋錄事所言甚是.”

等介紹了工作場所,又引領賈珩出了文萃閣,向其後的一棟稍顯破舊的閣樓而去,算是平日居所,一個小小房間,當然實際也沒多少人住,國子監中許多人都在附近另有宅院。

許是韓琿之故,宋錄事很是上心,親自帶著賈珩在國子監中幾處轉了轉,指點平日監生上課之所。

再回來之時,就已過去了一個時辰,宋錄事帶著賈珩回到文萃閣,先讓賈珩在閣中三層,熟悉案牘,有事只管來問。

然後,就讓人給韓琿送信去了。

等到日頭西斜之時,賈珩正在閣中閱覽在櫃書目名冊,就聽到外間一道爽朗笑聲,道:“賈兄.”

賈珩抬眸看向來人,見是韓琿,起身,拱手道:“子升兄,你何時來的,文度兄也在,請.”

韓琿和於縝二人寒暄著,就已進入閣中,尋了張椅子坐了。

賈珩給二人各斟了一杯茶,道:“方至此間,諸事冗雜,尚需熟識,等下還要過去拜訪兩位兄臺才是.”

韓琿笑了笑,道:“我和文度也是剛剛下了學,聽宋先生說你過來了,就順道過來看看,怎麼,閣中一切可還習慣?”

前日回府,將那首《臨江仙》給父親看了,父親閱罷,都是久久無語,口中喃喃數遍,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

一直到晚間用飯之時,都感慨唏噓不已。

當然,韓癀好奇之下,倒是問了韓琿,詞作者名姓,有些難以相信,這等詩詞竟是一位未及弱冠的少年所寫,後來聽韓琿所言,只是詠史之嘆,遂不相疑。

而今天中午用飯之時,聽得一位相熟的監中仁兄胡侃,此君家中薄有資財,慣常流連於風月場所,故而提及在翠紅樓發生的趣聞。

不想眼前這位賈姓少年,竟然作紅顏一怒,暴打賈族族長。

賈珩道:“國子監鍾靈毓秀,往來鴻儒,此地更是幽靜,正適宜讀書,還要多謝韓兄費心尋了這個好所在.”

“賈兄不嫌薪俸微薄就是,好在,以賈兄的才情,屈就此間,也只是權宜之計.”

韓琿笑著擺了擺手,手中拿著摺扇,指了指外間天色,笑道:“天色將晚,不若一起出去吃些,邊吃邊談,若何?”

賈珩點了點頭,笑道:“我和宋先生說一聲.”

“宋先生,這會兒估計已回去了.”

韓琿笑了笑道。

然而,有些人不經唸叨,幾人正說話間,宋源已至廊簷之下,手中拿著一沓文稿,笑道:“賈公子……嗯,子升也在啊?”

韓琿笑了笑,說道:“宋先生,方才在官廳中不見你,我當你已經走了呢?正要和子升一起出去吃點,相請不如偶遇,等會一起下去就是.”

宋源將文稿放在一旁的几案上,面上掛著笑意,說道:“本來過來,就是要喚賈公子下來,為賈公子接風洗塵.”

賈珩道:“宋先生公子之稱,實在折煞晚生,若蒙不棄,喚我一聲子鈺就可.”

有些時候,沒有字,相互稱呼之間,就很是不便。

但他一未進學,又無親長在上,只能自己給自己暫取字以供稱呼了。

珩者,玉也,但溫潤有之,卻少鋒銳之氣,添一金戈,正合心意。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珩者,美玉也,子玉為表字,倒也恰如其分.”

宋源笑了笑,讚道。

賈珩笑了笑,糾正道:“此鈺非彼玉也,謂之金戈加之於玉.”

宋源愣怔了下,笑道:“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子鈺自勉之意,形於表字,難得難得.”

於縝笑道:“宋先生解得切,解得切.”

賈珩也是深深看了一眼宋源,暗道,不愧是國子監,十步之內,必有芳草。

韓琿也笑道:“那我也改口,喚一聲子鈺兄了.”

而後,賈珩收拾停當,幾人就離了文萃閣,出得國子監,向著醉風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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