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為鑄劍師,亦是劍修。

那白玉發冠,環抱劍匣的青年男子,當是弈劍山莊這一代的年輕‘劍宿’。入道一百六十餘年,走遍弈劍山莊天門外的劍冢,鑄劍十四柄,得一‘劍十四’的名號。

以劍證道,劍道金丹真印無雙睥睨,距離修出蓮花臺只差一步之遙。

來天姥界爭鋒的,多是金丹大圓滿的天驕,走這一遭,說不定能邁出機緣那一步,藉助天姥山的仙氣和道場,在紫府修成蓮花臺,如若至此,再安穩修行幾十年,成就元嬰途已定!

萬千修士驚歎的議論著。

弈劍山莊和屍煞門便是如此,往屆天姥論道,也只會派一名弟子爭鋒,只為奪魁!

大墓首座和這位劍十四,號稱天冥南北雙雄。

沒想到今日,一下子來了兩名風華絕代的人物,拂風峽下的修士竊竊私語。

“兩位道兄,還請登雲渺道場,待得天姥界開,再討教神通也不遲。”饒芷覆手而立,衣蕩蕩,朝大墓首座和劍十四拱手道。

大墓首座晦暗的眸子朝天望去,一席破舊灰袍飄蕩,呼吸間漫天的魔氣悄然歸於神藏紫府,眾人壓力驟減,他屈指彈出一道天姥令,踏空而去。

劍十四安然若素、意氣自若,踏著玄光朝饒芷等人一拱手,笑道:“縹緲宮的諸位同道,擇日道場上再見,在下這就去了!”

劍氣一震,刺破雲霄,他身形猶如驚鴻遁入雲渺道場,這速度太快了,簡直駭然!

“天驕齊聚,群雄涿鹿,蟄伏的怪才頻出,這一屆天姥論道比以前可要激烈多了。”有老者驚歎道,數百年前,他曾親歷過那一屆的天姥山論道,遠遠沒有現在激烈。

光是這幾日內,便是從各地而來的臥虎藏龍之輩數不勝數。

似乎,是聽到了某種風聲!

星宿在高天退散,九重天外碧空如洗,這一遭的天姥異象,更是讓十大派掌教真人盡出,前來推演天數。

有人猜測,天姥山的機緣已然到了窮盡之時。

於是乎,蟄伏的天驕怪胎全都跑出來了,再不爭鋒這樁大機緣,怕是要來不及了,未來的變數太多,沒有人能等得起。

七日之後,萬古神宗大妖古皇子嗣裹旋妖氣滾滾而來。

昏天黑日,天冥河大江傾覆,猶如末日來臨。

萬千修士俱顫,不由道身發杵。

領頭的那混沌後裔,更是霸道,睥睨四方,動天亂地,似乎要將整片天地都給傾覆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人族可是和大妖們的恩怨,從上古就存在的,雖然如今暫休干戈,但這些大妖的野心可不止於此,何能甘心偏拘一隅之地。

一重天,雲渺道場上,各族天驕矗立四方,閉目養神。

以混沌後裔,妊玉璇滅蒙鳥等古皇子嗣為首的妖族,悍然登道場,妖氣滾滾壓迫。

頓時,引起了許多道門天驕的矚目,道場上劍拔弩張。

若非有各派掌門真人在此,這些平日誰也不服誰的天驕們,怕是當場就要打起來了。

“那葉藏還未來此……”妊玉璇猩紅的眸子環顧四周,陰沉道。

“五靈道場消失,此人定是知曉這件大道遁器的下落。”狻猊子嗣道。當初它們莫名的被五靈道逼了出來,摔在禁區深處,好在有古皇出手,才將他們這些天驕救出來,為此那位古皇真人差點隕落,被雷霆劫光劈的遍體鱗傷。

“還有那燭龍寶骨,本就是我大妖一脈的神通寶術,不能讓其遺落在外。”滅蒙鳥子嗣道。

“蠃魚族的幾名天驕呢,怎得不見了?”金翅小鵬王環顧四周,略有所思的問道。

“當初在萬斷山大河羅魚界域內,那葉藏一路橫行,將蠃魚族人殺的人仰馬翻,它們記仇的很。早在幾日前就順著天冥河一路向西,在河內蟄伏,途中截殺那葉藏去了。”妊玉璇眯著眼睛,略帶笑意道。

混沌後裔黑眸微沉,似有所思。

“蠃魚七兄弟,神通道行都是不弱,說不定真能拿下那葉藏,替我等除一障礙。”猙獸子嗣道。

眾多妖王古皇子嗣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那葉藏再厲害,還能以一敵七不成,何況蠃魚本就是水獸,在天冥河內有著天獨厚的優勢。

日暮西山,黃昏漸落。

雲渺道場上的天驕,以及拂風峽內的萬千修士,忽察覺天冥河有異。

無數人立即放眼瞧去,貫穿拂風峽的整大河江水竟是忽然輕輕震顫起來。

頃刻之後,耳邊便是聽得有洪聲大響,似波撼千山,萬鼓齊鳴,層層疊疊的水浪竟是逆流而上,洶湧激進,奔騰卷席而來。

“嗯?”大墓首座眼神微沉,伏手站在道場邊緣朝下瞧去。

“哪位道兄來了,竟有如此手筆。”劍十四盤坐到場,腿上放著劍匣,面帶和煦笑容。

“真是一個比一個聲勢大。”饒芷無奈的攤手,眼眸微顫,又不知是哪一位天驕來了。

盜天島的徐閻?神教十大真傳,還是神隱谷或太初聖地的聖子聖女們?

黃昏灑落渾濁的天冥河遠方。

剎那過後,只見七頭如同古鯨一般的大魚正闢開河浪而行!

那七頭生有雙翅的大魚,渾身滿是金鱗,在在波濤洶湧的天冥河之中時隱時現,隨無數巨浪浪潮上下起伏。

其前後左右,簇擁著數以萬計的魚獸,撲躍翻騰,長嘶嗚鳴,激濺重重浪花,蔚為壯觀,以至於貫穿拂風峽千里的大河都宛如滾鍋沸水一般激盪不已!

如此七頭兇猛的大妖魚獸一出現,周圍大河像是氾濫的水禍一般。

而領頭大魚的寬闊背上,一位黑袍道人巋然不動的站立,他手中牽著血色法力凝聚而成的鎖鏈,將這七頭魚首肉身穿刺!

有修士愕然的失聲道:“魚身而鳥翼,音如鴛鴦,見則其邑大水,此乃萬古神山的大妖蠃魚一脈!”

何人有如此膽子,竟是抓了萬古神宗的妖王子嗣,駕馭遁行!

此話頓時引來河岸兩邊,以及雲渺道場上的天驕矚目。

“葉師兄,是葉師兄來了!”葬仙海各島首席弟子起身,眼神意外的喊道。

“葉藏!”妊玉璇眼神微顫,望著那魚背上的黑袍道人。

“那人便是葬仙海的十大真傳,三境魁首?”太元神宗塗煊眯著眼睛道。

“葉兄……”無極宮天驕弟子內,孟心蕊美目微顫,心中思躊,當初在極寒原,兩人曾同行過一段時日,沒想到這位葉兄便是葬仙海赫赫有名的三境魁首,琅琊宮主。

“有些道行。”大墓首座眼泛精光,眼神微沉。

呼吸之際,葉藏已然駕馭七頭蠃魚。

一時間,拂風峽谷之中只聞江水嘩嘩奔流之聲。

腳下的七頭蠃魚厲聲嘶吼,猙獰咆哮不斷,葉藏便是牢牢的用法力鎮壓,那縷法力之內,蘊含可怖鯤鵬妖氣,令他們神魂俱顫,不得不從。

在無數修士的目光中。

葉藏又是猛地發力,一制七頭蠃魚,他們從大河中躍起,乘浪花而行,雙翼震動,颶風滾滾,朝雲渺道場上奔襲而去。

砰砰砰!

七頭巨大的魚身砸在道場上,葉藏放開法力鎖鏈,他們化成七道人形生靈,咬牙切齒的躺在道場之上,身上遍體鱗傷,頗為屈辱。

“葉兄,沒想到是你來了,真是好大的聲勢!”饒芷眼神驚喜而去。

道場之上,眾天驕矚目而去,望著那七頭蠃魚,不由心中俱震。

這七頭蠃魚可都是金丹大圓滿的道行,乃萬古神山妖王子嗣,神通霸道無雙,此人竟然鎮壓的他們俯首甘為馭獸,簡直難以想象。

“饒道友,此乃天姥令。”葉藏笑著,將璀璨的天姥令遞了過去。

他這一路從葬仙海而來,路途過百萬。

其中可是發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葉藏剛出葬仙海沒多久,便是遭遇了雲玄二老的伏擊。

而後行出去十幾萬裡遠,又被盜天島月陰宮弟子圍殺。

最後便是來到了天冥洲中部,一路在天冥河上泛舟疾馳,結果突然冒出來七頭蠃魚,大吼大叫的要鎮殺自己。

反而被葉藏祭出白骨神藏,用血色鯤鵬鎮壓的他們絲毫不敢反抗。

馭舟還要消耗法力,駕馭這些蠃魚倒是一舉兩得,於是便有了拂風峽上剛才發生的一幕。

雲渺道場上,各天驕目光如炬的瞧來。

葉藏拂袖,道場盡頭有一四方通透的閣樓。

那裡,十大派掌教真人正各自盤坐,論道證法。

葉藏隨即拜見了一番,而後與葬仙海的各島首席弟子盤坐在一起了。

抬頭朝九重天外瞧去,那連天縱橫的天姥仙山,若隱若現,聲勢龐大,如同一方浩瀚世界正不斷鎮壓而下,令人神魂皆顫。

內部的世外界應當正在衍化,距離真正顯世,怕是還有數月之時。

葉藏環顧四周,這諾大的雲渺道場,各門派弟子割據一方。

萬古神宗那邊,除了金翅小鵬王的族人,其他妖王古皇子嗣,目光兇狠皆是不善,想來進入天姥界後,有的一番爭鋒了。

數日之後,拂風峽又有異動。

太初雙子來了!

太初聖女徐菱紗,腳踏皎潔明月而來,清冷無雙,與一眾天驕相比,她倒是頗為低調。

太初聖子猖狂霸道,橫推五行神藏,引動天地顫鳴,如同一顆隕石降落道場。

他一踏上道場,便是龍行虎步的環顧四周,引得許多天驕望而生畏,下意識的讓開道路,葉藏以為他是尋自己麻煩的,畢竟葉藏和他可是有不少恩怨。

然太初聖子卻是一頭黑髮盪漾,睥睨四方大喊:“九道臨!”

眾天驕這才明瞭,幾年前那九道臨在太初聖地外罵了一天一夜的太初聖子,後者如何能不尋他麻煩。

太初聖子沒瞧見九道臨,便是直接橫空而落拂風峽巔,盤坐其上,看來是打算在此截殺那九道臨,任憑饒芷和曹關鳩如何說,他也不理會。

眾人頓時瞧去,議論紛紛,這下可是熱鬧了。

在半月之後,太初聖子終於等到了那‘九道臨’,不過他並不是一個人而來的。

與那九道臨同行的,還有從昇仙途殺出來的怪胎‘闕龍子’,以及三眼女道。

這三人腳踏玄光,撕開天冥河,乘風破浪而至。

“我道是誰,原來是太初孬子。”九道臨摸著八字鬍,大聲笑道。

“你該死!”太初聖子咬牙切齒,二話不說,就要橫推五行神藏而去,一時間神威如山海傾覆,半空都被撕開了無數條界域裂縫,他如今金丹圓滿,五行神藏早就大成之境了,威勢可怕至極。

闕龍子雙眸猩紅,手持大戟,舔了舔乾燥的嘴唇。

三眼女道甩著拂塵,一副雲淡風輕的摸樣。

“你這太初孬子,遠遠不及神教那位葉魁首!”九道臨還在聒噪個不停,當著天冥無數修士的面一頓奚落,說著:“葉魁首尚且敢出來與我一戰,你這太初孬子卻是跟只縮頭烏龜一般,當真無趣!如今斬你,也只是浪費貧道的仙力罷了,你已然不配與貧道爭鋒!”

還在挑撥原本就和葉藏關係很差的太初聖子。

太初聖子聽言,氣的渾身發顫,大聲咆哮嘶吼,一頭黑髮張揚。

他橫推五行神藏,神威迸發到了極致,就要鎮壓。

九道臨眯著眼睛,拉住闕龍子和三眼女道的手臂,三人腳下生出繁瑣符文,隔空瞬息數萬丈,一下子登臨雲渺道場之上。

太初聖子神威落空,五行大妖神藏將天冥河都撕開了一條巨大的豁口。

他扭頭髮怒,再登雲渺道場。

“九道臨,我要撕爛你的嘴!”太初聖子眼神猩紅,氣喘吁吁道。

“你倒是過來啊,別光說不做。”九道臨在道場遠處,挑著指頭道。

“啊啊啊,氣煞我也!”太初聖子氣急敗壞,就要殺去。

“師兄,去了天姥界再鎮殺那人也不遲。”太初聖地弟子急忙走來,拉住他道。

“各派掌教真人皆在此,你要在這裡動手不成?”太初聖女徐菱紗美目微皺,瞧著發狂的太初聖子道。

太初聖子咬牙切齒,過了好一陣子,才沉下心來,就地盤坐,眼神死死盯著那九道臨,殺意漫天。

又過七日,那盜天島和神隱谷的弟子相繼而至。

一路而行,非常低調。

領頭的是神隱谷聖女薛凝,但卻未見神隱聖子。

葉藏眼眸微沉,似有所思的瞧去。一行百名神隱谷弟子,除了那薛凝外,其他人都是寂寂無名之輩,看起來也是稀疏平常。

葉藏悄然法眼洞穿而去,在一眾弟子上觀摩。

陡然,他將目光停在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身上,葉藏眉頭微皺,心裡思索著什麼。

“既是尋常弟子,為何有十萬年的誕靈器護身,無法洞察修為道行……“

那少年亦是察覺到了葉藏的目光,立即偏過頭來,眸子似有精光閃過,葉藏頓感靈竅一陣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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