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除非皇帝不存在
“放肆！！”
朱元璋手中的茶杯，差點被他捏碎。
因為他可以聽得出，李越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說：大明也會重蹈前朝覆轍，最多不過三百年。
而且，竟然還妄言，朱元璋防止兼併的手段，聊勝於無？！
“父親！我馬上讓錦衣衛動手。”
“慢！”
朱元璋馬上打斷了太子朱標。
看著兒子大大的眼中大大的疑惑，朱元璋解釋道。
“先聽聽周羽的解釋，再抓他不遲。”
……
酒樓的門口處。
周羽依然還是在口若懸河地談著。
不過，路過的人，根本就不會把這兩個乞丐的話放在耳中。
只當是瘋言瘋語。
而朱棣，也注意到了二樓窗臺處傳來的動靜。
他向上看了一眼。
而且，隱隱約約覺得，上面人的談話，讓他聽起來好熟悉。
只是，朱棣還沒有閒工夫和樓上人較勁。
“周先生，你憑什麼說，大明的兼併手段沒有作用？”
“你可知道，當今聖上抑制兼併的意志，可是空前的！”
“趙四，我早就和你說過，天道不以堯存！！”
“難道各個朝代的初期，抑制兼併，就不強硬嗎？”
此時，周羽的手中食物，已經換成了一個牛肉乾。
仍然是不緊不慢地說著。
“這……我不太清楚，請周先生示下！”
“也罷。”
“昔者，漢武帝時期，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提倡除井田，不過耳耳。”
“王莽篡漢後，索性恢復了上古井田制，平分土地，並制定嚴苛法律，但這些行為，受到了士家們的抵抗，反而回事了王莽的滅亡。”
“劉秀度田，清查天下土地，到最後，劉秀也不得不依靠士家大族，才得到鞏固天下。”
“唐代實行均田，以法律限制買賣，然後大唐皇室，知法犯法，到了玄宗時，均田制已名存實亡。”
“……”
“前朝的政策，哪個不嚴苛？到最後，不還是形同虛設？”
周羽歷數了前朝政策，對於古代的那些法律條文，簡直是信手拈來。
舉這麼多例子，只是為了證明，在古代這種封建大地主統治下，想要抑制兼併，根本不可能。
從古至今，能徹底抑制兼併的，只有後世那一輪紅太陽！！
聽到這些，朱元璋也開始有些慌亂了。
之前，他是拿前朝元末之政策和大明現政策相比，那自然顯得大明政策無懈可擊。
然後，真要仔細地和個個朝代比起來，那如今大明的政策，倒也不是特別突出。
但起碼，大明在官田方面的力度，是空前的。
“周先生，您說的對。”
“但大明有一處不同，那就是官田！官方直接管轄土地，直接租給百姓。”
朱棣雖然也被剛才那些古代的例子震撼到，但還是不死心。
“官田租給百姓，聽起來不錯，實際實行起來，就……”
“周先生？何解？”
“咱們就拿江南舉例。”
“江南，是張士誠的舊地，當地很多的世家大族都支援張士誠，所以送上當時沒收了很多私家的土地。改為官田。”
“江南土地中，官田所佔的比例有四成。然而江南賦稅之重，乃大明一絕。百姓不堪重負。僅僅依靠188的土地。就得提供天下10％的稅負。”
“以至於很多江南百姓，都逃到外地。”
“所以你覺得，官田真的可以給百姓帶來安居樂業嗎？”
“…”
周羽的解釋，讓朱棣和朱元璋震驚了。江南的例子或許朱棣不太清楚。
但他從周羽所拿出來的這些例子資料來看，並不像是假話。
而朱元璋對這些事情是相當清楚的。江南賦稅太重。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朱元璋對張思成的報復。
儘管如此，確實可以證明，官田政策之下，依然還是可以存在重賦的。
朱元璋不禁啞然一笑，自己所幹的這件爛事，反而是被周羽用來反駁自己的政策。
趁著朱棣晃神的瞬間，周羽倒是又舉了一個例子。
“朝廷租賃給百姓。就真的是百姓之福嗎？”
“拿養馬來說。之前的朝代，養馬都是官方朝廷之人派人養。而大明開國以來，便是朝廷將種馬租賃給個人。”
“強行租賃給個人。每年固定要具體數量的馬匹。一旦遇上天災，最後需要百姓個人來賠償國家損失。”
“這簡直就是把國家的風險轉移到個人身上。”
“朝廷的租賃，比那些士紳還要殘酷。”
“大明這個爛政，連大元都沒有啊。”
“……”
周羽所舉的這個例子，再次讓朱元璋慚愧。
大明如今百廢俱興。確實有好多問題依然存在。
可這個時候，朱元璋竟然就已經開始沾沾自喜。
幻想著大明可以打破王朝週期律。
可以建立一個萬世的王朝了。
如今看來，道路漫漫。
若不馬上進行改革，可能連宋朝都比不上。
“太放肆了。竟然妄稱大明比不上蠻元？”
“父親，我這就讓人把周羽給拿下。”
朱標頓時咬牙切齒道。
“先停下。”
“周羽所說的。或許有一些道理。”
“再等等。”
朱元璋已經完全被周羽的話給吸引住了。
希望再多聽他講解一些。
只是讓他現在很痛苦的事。沒有辦法直接向周羽提問。
“以周先生所見，那大明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徹底遏制土地兼併？”
朱棣愣神了一會兒。感覺越發的害怕。馬上又問道。
“呵呵……”
周羽喝了一口女兒紅。略顯苦澀的搖了搖頭。
“周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也沒有辦法解決？”
“非也！”
“徹底解決土地兼併，我的回答，只有兩個字。”
“什麼字？”
“無解。”
“無解？！”
朱元璋和朱棣都為之一振。說了這麼多。結果連周羽都沒有解決辦法。
“周先生，您博古通今。難道真的沒有找到一條可以解決的辦法？”
“實話告訴你，只要皇帝存在一天，土地兼併就永遠不會被徹底解決。”
“這是大明的宿命，也是王朝的宿命啊。”
“除非，皇帝不存在！”
“周先生！！您這些話可太大膽了！！”
朱棣嚇得直接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