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過後，典獄長辦公室。
坐在真皮座位上的男人頭髮已經花白，身後掛著一副字帖，上面寫著三個極具文化淵源的大字：
——知天命。
頭頂沒有了頭髮，索性將旁邊的頭髮燙捲起來，這樣看上去似乎也別有一番風味。
他帶著金絲眼鏡兒，正津津有味地玩著平板電腦。
方正長形的桌上，擺放著許多犯人和守衛們根本見都沒有見到過的珍奇水果。
他玩了沒一會兒，門口有敲門聲傳來，典獄長將手中的平板放下，淡淡道：
“進。”
門推開，先前的倉庫管理員硬著頭皮走了進來。
與早晨在廣場那高高在上的冷漠表情截然不同，此刻他的臉上寫滿了忐忑與奉承。
“典獄長……”
他露出了難看的笑容。
見他如此，典獄長微微蹙眉：
“說事兒。”
倉庫管理鬢間有細密的汗珠點點滲出：
“是這樣的……昨夜8號倉庫內，有七十四名黑虎幫的人發生了內鬥，死傷慘重。”
典獄長不耐煩道：
“不就是死了幾條狗，這種屁大點的小事，也要跟我彙報？”
倉庫管理員汗珠越來越多，已經開始順著面頰往下流：
“不……典獄長，他們……全死了。”
坐在辦公椅上的男人眼睛一瞪：
“啥玩意兒？”
倉庫管理員急忙跪在了地上，惶恐道：
“他們晚上在倉庫裡自相殘殺，全死了……”
典獄長一聽這話，頓時站起了身子，怒喝道：
“放你媽的狗屁！”
“他們都是黑虎幫的人，內鬥怎麼死這麼多？！”
倉庫管理員感受著著典獄長身上的可怖殺氣，渾身冰涼道：
“可是典獄長……事實就是如此。”
“屍體我已經全部都交給了車醫生檢視過，這些黑虎幫成員身上沒有其他倉庫內的犯人指紋……”
典獄長聽完之後，更氣了，對著倉庫管理員猛地拳打腳踢！
“我qnmlgb！”
“死了這麼多人，你TM連個兇手都查不出來，你這個廢物！”
“老子養你，是讓你在監獄裡吃乾飯的？”
“CNM，老子的後花園計劃就指望著這些肥豬了，你找不到兇手？行，那你就給他們償命吧！”
他說完，就從身上掏出了一把手槍，對準了這名鼻青臉腫的倉庫管理員，後者一見那黑乎乎的槍口，急忙抱著典獄長的腿，大聲嚎叫道：
“獄長，息怒啊獄長！”
“真的沒有什麼兇手！”
典獄長開啟了槍的保險，就要對著倉庫管理員的頭開槍，千鈞一髮之際，門口忽然進來了一個人。
“那些屍體身上全都是彼此的指紋，倉庫夜裡沒有燈光，在那樣黑暗的環境下，如果發生混戰，犯人絕對沒有可能將自己的指紋徹底抹去，沒有查到他們的指紋，就說明他們沒有參與這一場亂鬥之中。”
典獄長側過臉，佈滿殺氣的陰翳目光落在了進來的那人身上。
正是穿著白大褂的車厘子。
沉默了稍許，他緩緩收回了手中的槍。
“你來做什麼？”
車厘子露出那口大黑牙，笑道：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幫你弄一臺能夠抵禦風沙侵襲的電磁機器嗎？”
典獄長聞言微微一怔，眼中立刻迸發了劇烈的驚喜！
“你同意了？”
“說吧……你想要什麼條件？”
車厘子道：
“我需要錢。”
“很多錢。”
典獄長眼珠子轉動，裡面流露出了狡黠的光芒。
“在沙海囚籠中，你需要的一切，我們都會盡可能地為你免費提供，所以你要錢做什麼？”
車厘子不動聲色道：
“過段時間，我會給Z市寫一封申請信，想回家探望一下自己的家人，這麼多年沒有見她們，日後也未必能見上幾面，心裡虧欠，想給她們一些物質上的補償。”
典獄長嗤笑道：
“你還不死心？”
“你應該比誰都清楚，Z市的人絕不會讓你回去。”
“你只能一輩子爛在這個地方。”
車厘子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不少：
“那樣的話，我至少能寄一大筆錢給我的妻女。”
“反正在這裡，你有著免費的勞動力，每年軍方還會撥給你一筆鉅款，給我些錢對你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典獄長沉默了片刻，同意了。
他狠狠踹了倉庫管理員一腳，轉身去到了辦公桌旁邊拿銀行卡。
將一張綠花印記的銀行卡交到了車厘子的手中，他忽然又說道：
“上次那新來的小子是怎麼回事？”
車厘子接過了銀行卡，上面寫著密碼。
“什麼新來的小子？”
典獄長臃腫的身體，一屁股坐在了倉庫管理員的背上，後者覺得難受，卻不敢絲毫亂動，生怕摔著了典獄長。
“就是從你那裡毫髮無傷出來的那個……監獄裡都已經傳遍了，沸沸揚揚的，這可不符合你的性格。”
車厘子挑眉：
“趙一？”
“對。”
“沒怎麼回事，我待在這邊兒太無聊了，忽然遇見一個還算聊得來的人，就放了他一馬……怎麼，典獄長，我現在連和一個犯人聊天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典獄長給自己點了根雪茄。
“當然不是。”
“你跟誰聊都沒問題，這是你的私事，我不會過問，也沒興趣。”
“但這個趙一有些特殊……”
車厘子從他的語氣之中嗅到了一絲奇怪的味道：
“怎麼特殊？”
典獄長懶洋洋地回道：
“Z市有個李姓的公子爺，今早給了訊息，點名道姓要這個趙一。”
“估計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派人來帶走這個囚犯。”
車厘子沉默，眉毛擰在了一起。
典獄長見他這副模樣，淡淡嘲諷：
“別不識抬舉，想找個說話的人，監獄裡的犯人你隨便挑，但這個人……你最好不要有任何想法。”
“別忘了，你的妻子和女兒現在還在Z市。”
車厘子的拳頭忽然緊攥，卻是語氣平淡道：
“知道了。”
“沒別的事，我就先離開了。”
他轉身推門而去。
車厘子走後，典獄長吹了吹口哨，這才忽然想起了屁股下面的這條狗，於是說道：
“今天老子心情好，就放你一馬。”
“但你記住，昨夜的事情，我不想再看見第二次……否則，誰也保不住你，明白？”
那倉庫管理員面露喜色，激動道：
“多謝獄長不殺之恩，小人此後當牛做馬，也一定要報答獄長！”
典獄長帶著看狗的眼神看著他，揚起了自己鬍子拉碴的油膩下巴：
“去把趙一牽過來給我看看。”
“本獄長倒要看看，那個讓車厘子感興趣的犯人究竟什麼模樣……”
倉庫管理員立刻點頭哈腰：
“小人這就去！”
他連滾帶爬出去，帶著幾名守衛，將趙一押送到了典獄長的辦公室內。
“你就是趙一？”
典獄長翹著腿，嘴裡叼著雪茄，將自己的鼻孔對準了趙一。
趙一偏瘦削的身形讓他看上去沒有多少壓迫感。
“是。”
典獄長鼻孔撥出一道急促氣流，不屑道：
“犯人之中傳得沸沸揚揚，說你是什麼地獄來的妖魔，現在看看，也不過如此嘛？”
趙一笑道：
“是的，謠言這種東西……從來都是一傳十，十傳百，葡萄能說成是蘋果，香蕉也能夠說成是西紅柿。”
典獄長起身，拿著一個鉗子來到了趙一身邊兒。
一旁的警衛，迅速控制了趙一的雙手和雙腿！
典獄長盯著趙一的眼睛，慵懶道：
“我雖然不清楚你的過去，但你這樣的傢伙，在Z市內定然是十惡不赦的混蛋，所以才被抓到了沙海囚籠，而且即便如此，Z市區的老爺們似乎仍舊不打算放過你，你很快就會被帶回Z市處死，連改過自新的機會也沒有……”
“嘖嘖……”
“真可憐。”
“不過總的來說，你還是第一個來到沙海囚籠之中，能夠離開的超級罪犯，在你走之前，我想從你身上取點東西，留個紀念。”
說完，他猛地給了趙一小腹一拳，趙一張嘴，典獄長便將鉗子猛地伸進了趙一的嘴中，夾住了一顆牙齒，狠狠一扭！
唧！
鮮血猛地噴了出來。
順著趙一薄薄的唇滴落在了地面上。
典獄長看著掌心之中的牙齒，臉上是殘忍而病態的笑容。
“一條沒牙的狗……真是狼狽啊。”
他揮了揮手。
“帶他下去吧。”
“別讓他死了。”
兩名守衛立刻拖著趙一朝門口走去，路過門口的時候，趙一忽然開口:
“獄長……”
典獄長聞聲轉過身，眯著眼：
“怎麼？”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趙一笑著說道：
“請記住這顆牙齒。”
典獄長盯住了趙一一會兒，他皮笑肉不笑道：
“我會記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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