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沒有任何變化,沒人審問他,也沒有人探望他。他就好像被遺忘在陰暗的角落裡,只有一天一頓的潲水吊著性命。

潲水酸臭噁心,一開始蘇文是不願意吃的。可是等飢餓來了,那種飢餓感讓他連土都能吞下。

他一邊哭一邊咽。

兩輩子都沒受過這種屈辱!

飢餓還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遙遙無期的日復一日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難熬。

終於有一天,哐噹一聲,幾個衙役闖進來。

凶神惡煞。

蘇文甚至有點高興了。

好吧,起碼有點變化!

他被推上公堂。

兩邊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大喊威武,水火棍敲在青磚上,聲音地動山搖,震得他耳朵嗡嗡響,心驚膽戰。

這副身體太虛弱了。

弱不禁風,這不是形容,這是寫真。

高三尺戴著烏紗帽,拍著驚堂木,喝問:“王麒麟,你認不認罪?”

蘇文心裡一顫,臉色都變了,但是有一股認知支援著他,這時候打死不能認!

“我不認!”

蘇文對案情一頭霧水,他試圖引導高三尺描述案情以掌握一絲線索。

這些話他之前在牢中已經思考,練習過無數遍,所以非常熟練。

“大人,我有疑問……”他終於勉強鎮定心神,顫抖著舌頭就要舌辯群雄。

畢竟他在這個時代已經讀了十年書,屬於少有的讀書人,又有前世的知識經驗,自問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高三尺再一拍驚堂木打斷蘇文的話:“人證物證俱在,竟敢不認?來人,重打三十大板!”

蘇文傻了,這啥子情況,不該讓人說話辯解一下?!

他頓時慌了:“不,你們不對勁,這樣嚴刑逼供是違法的!我抗議,我要投訴!我要上京告御狀……”

沒有人聽蘇文的喊話,就好像他純粹是個道具人。

衙役如狼似虎的湧上來押住他拖了下去。

只幾個板子打在臀上,像烈火灼燒上肌膚,一波波痛到骨子裡去,那極端的痛讓本就虛弱到極點的蘇文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模模糊糊之中被人抓著手用力的在伏狀上畫了押。

當晚他就發了高燒,估計因為體弱,傷口發炎。

昏昏沉沉不知多少天,蘇文幾乎沒清醒過。

等到衙役再一次出現,就將他拉上刑臺……

太草率,太黑暗了!

蘇文自始自終就只說了一句“我不認!”,後面一連串的流程都像與他無關似的,除了最後的砍頭。

刑臺之上

蘇文看著熟悉的場景,突然升起劇烈的感荒繆以及強烈的憤慨。

草菅人命啊!

不是說古代審案有嚴格流程嗎?

不是應該像電影裡演的有大狀辯駁案情?

死刑不是要上報皇帝批准才能秋後問斬嗎?

怎麼輪到自己,不,輪到王麒麟就草率地斬了?!!

蘇文現在真的是“感同身受”,深刻領會到古代官府的黑暗本質。

所謂公堂一點朱,下民千滴血!

“麟哥兒,我和萱兒來送你了。喝了這一碗酒,好好上路。不要回頭,直接上那奈何橋,趕緊投胎去吧!”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伯帶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走了上來,女孩端了一碗酒,眼裡含著淚水。

蘇文不認識他們,不過看長相又很熟悉,腦海裡有些記憶翻湧著將出不出。

王麒麟的記憶竟然在遇到熟悉的人時即將甦醒了!

或許這些記憶一直存在於這副身軀的腦海裡,只是蘇文不懂得挖掘。

蘇文大喜,抓緊機會就問老伯他們是誰住哪,試圖從中得到啟發,開啟記憶的天窗。

老伯流淚嘆息:“可憐,都被打瘋了,我們就住你對面啊,萱兒還和你自小長大……”

“是啊,我被打糊塗了!”蘇文喃喃道。他腦海裡靈光一閃,好似開啟了個活塞,頓時湧出一個個場景,那些都是王麒麟腦海裡的記憶。

凌凌種種,紛沓而來。

蘇文像看電影一樣轉眼看完少年枯燥的一生。

就像這個時代所有的窮苦人家裡的孩子一樣,王麒麟五六歲就開始幹活,他家原是賣草鞋的,爹爹時常打著散工,生活品質只能說勉強活著。

不過那也是王麒麟最幸福的日子了。

後來爹生病死了,娘改嫁,改嫁前將他送給同一宗族的王老太爺家做童工。

王老太爺家人多規矩雜,他人小腦傻力氣弱。幹活笨手笨腳的,總被捱打責罰。

然後一直到王府出事那一晚,王麒麟因為打碎了幾隻碗被關在柴房罰餓。

深夜裡他突然嗅到外面透進來的一股濃濃的香火味,於是外界所有的喧囂驟然沒有聲響。

他莫名湧起一股強烈的恐懼感,呆了片刻,就在柴房門的縫隙之中偷偷往外瞄了一眼。

他見到一個身影,遠遠的,看不見具體面目,像會飛一樣懸浮在上空……

身形像蝙蝠一樣,大約穿了什麼奇裝異服。

可怕的寂靜大約持續了半個小時……

王麒麟不敢發聲,第二天王府慘狀才被人發現,他當場被投入牢獄。

後繼就和蘇文模擬場景接上了。

這個世界竟然有超凡力量?!難怪高三尺硬要王麒麟背鍋,否則誰找得出真相?

就算找出真相,誰能將兇手抓捕歸案?

蘇文一下子想清楚箇中訣竅。

他有點懵。

原以為是常威,沒想過是妖魔鬼怪之流……

這個世界水很深啊!

好在他可以憑藉這份記憶慢慢探索真相,不算白白受一個月苦。

記憶湧上來只是霎那間,蘇文按下細細檢視的心思,回過神來。

他安慰地對老伯和萱兒笑了笑,雖然明知道是模擬場景,眼前都是npc,但是他還是不吝自己的善意。

蘇文有自己的固定的三觀。

反正是模擬場景,讓我聊發少年狂!!!

驀然間一股豪氣湧上,他主動咬住碗緣,仰起脖子咕嚕嚕喝了酒。

辛辣的酒水直衝口鼻。

啪!

碗掉到地上,崩裂出幾塊碎片。

蘇文驟然哈哈大笑,狀若瘋狂。他激憤起誓:“老天爺,你不公!

高三尺,你屈打成招,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頭斷之後,一腔熱血半點也不沾地,飛上那丈二旗幡,血染這一片瞎了眼的天空!

六月天時,天必降大雪,遮蓋我屍體!

我要這鳳城之地大旱三年,所有人不得飽腹!”

他聲嘶力竭的惡毒詛咒驚呆了所有百姓。

在超凡的世界裡,自己這樣的冤屈是否能化作厲鬼?!

詛咒是否能夠真的應驗?

蘇文心裡閃過一個個念頭。

轟隆!

晴空一個霹靂。

好似老天聽到了,給了蘇文一個回應。

監斬的高三尺聽得毛骨悚然,頓時神色猙獰,氣急敗壞地喝道:“放肆,你一介賤民也配起這等毒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一隻螻蟻又怎配詛咒老天爺,詛咒蒼生。

真是沒心沒骨的妖人!

快來人,斬立決!”

他丟擲令牌:“斬!”

令牌落地,在刑臺的青磚上跳了跳,發出噼啪響聲。

所有人立時屏息瞪眼,靜靜看著這一刻。

劊子手迅速將蘇文背後斬條抽出扔掉,將蘇文的脖子按了下去。

砍頭刀高舉空中,灌注著劊子手一身的力度狠狠砍下……

就在這一刻,蘇文眼中的世界突然給按了暫停鍵,失去了色彩,圍觀之人臉上凝固著期待和刺激。

然後一切場景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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