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知家在官衙不遠,挨著慈雲寺。

廟宇雄偉,香火濃郁。

求神拜佛的人一臉虔誠絡繹不絕。

蘇文在寺外看了許久。

慈雲寺是城內最有名的一家佛廟,七相和尚就在裡面。

蘇文想起模擬斬首之時,那個懸在空中有如蝙蝠的身影。

雞冠帽藏紅色法衣高高揚起,鋪天蓋地的煞氣鎮壓一切,如佛如魔。

格魯法王!

馮雲山說他是鳳城第一,有校級頂尖修為。

為什麼他要殺王老太爺一家?

難道他異化了,像陳田一般食人了嗎?

如果一個鳳城第一的官方食煞者真的異化……這是何等的諷刺!

此人是鳳城的太上皇,官方食煞者又有先斬後奏的權力。

所以王老太爺滅門慘案涉案之人必死,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按照正常死刑的流程走。

這下可好了,王麒麟唯一的機會就只剩下逃獄!

蘇文不敢進慈雲寺。

他現時兵級的氣息估計很難在尉級以上的人面前隱藏。

食煞者都是非常敏感的人,或許他們所修奇術便有辨別細微氣息之能,比如精煞蟲的感應就特別敏感。

“求得神多,自有神庇佑!”一個老婦人喃喃細語,她牽著孫子顫巍巍地踏上慈雲寺的臺階,手裡提著一籃子的香和水果。

“求佛祖賜我一個兒子,否則我家死鬼就要納妾了!”一個二十多歲的麗妝女子從馬車上走下,愁容滿面。

窮人也罷,富人也罷,都有求不得之處。

唯有窮人求的是生存所需,而富人所求卻是更多更多而已。

同知府有正門和側門。

蘇文自然沒有資格走正門的,敲了側門,不一會兒便有僕人開門。

沒有什麼意外,蘇道昇早就做了交代,所以一個十多歲的婢女就領著蘇文去了蘇道昇的小院。

“今天休沐,同知老爺和夫人都在家,你千萬別大聲喧譁或到處亂逛,被老爺夫人看到就不好!”婢女有點傲慢地告誡,像對待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一般。

宰相門前三品官,大戶人家的下人都有一股狗眼看人低的倨傲之氣。

蘇文不會與一個婢女計較。

兩人一路走,迴廊幽靜,園林亭池步步皆景。

欄杆朱柱上的裝飾繁複華麗,地上的青磚纖塵不染。

每一處都與平民屋舍有天淵之別。

“我聽聞二公子說,蘇公子是個懂西洋學的,不知閣下善於那一方面?”婢女突然出聲問。

蘇文淡淡瞥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西洋學有幾何物理化學,奇技淫巧,還有音樂繪畫,別具一格。蘇公子莫非什麼都會?”婢女諷刺道。

蘇文皺眉,他疑惑地道:“我只是應蘇兄的邀請過來做客,不是應聘你家東席,莫非到同知府上做客,還得經過下人考過才學才行?!”

“你!”

婢女驟然臉色一怒。

蘇文刺了她一句,再道:“同知府高門大宅,庭院深深,景緻非凡,某自然敬仰的。

但是這個園子我們已經繞了兩圈了,你如果認不得路,煩請讓其他人來,想來貴家二公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蘇文不是第一次來訪,蘇道昇的院子在哪裡他是知道的,因此覺得這個婢女有點古怪。

但是他是客人,又不用看這些下人臉色,所以並不留情。

“你!”婢女臉色一怒,豎眉盯著他。

蘇文嘆息:“我和你家少爺是同學,交情大約不差。沒有求他做什麼事,也不曾借他人脈,你們與其提防我,還不如提防他過於沉迷西洋學。”

下人如此作為,自然是主人家的吩咐,估計是要探一探蘇文的底。

奈何蘇文實在沒什麼攀附的心思,直接點了出來。

婢女臉色一僵,頓時有點難堪了。

“走吧!”她跺了跺腳,領蘇文走了另外一條路。

等他們到了蘇道昇小院之外,蘇道昇已經在外等著。

“靜仙兄終於來了,我可是從早上盼到現在!”蘇道昇迫不及待地上前,拉著蘇文的手往裡走。

婢女靜靜地看著他們背影,等了一會才離去,她只入另一院子。

此院內佈景更加精美,一中年富態的婦人懶臥榻上半睡半醒,旁邊有一個丫鬟在搖著團扇,驅逐暑氣。

“稟夫人,月兒回來了。”婢女福了一福。

“昇兒這位朋友怎麼樣?不是什麼豬朋狗友吧?”婦人輕聲道。

婢女回道:“月兒領他去少爺的院子,特意往朗月圓邊上走一圈,也細細觀察其神色……”

“說吧,別吊人胃口。”夫人不悅地道。

“奴婢不敢。”月兒道,“此人外貌倒是很好,眉目清秀,膚色白皙,是個正經讀書人。

只是衣飾多少有點不堪,可見出身不太高。

脾性不大好,才學也不知。

對於奴婢問話,其三緘其口。”

夫人輕哼一聲:“三緘其口,自然是個心虛的。

原本還想留個飯的……也罷,我便不出面了,等差不多時間你就趕他回去吧!”

月兒蹙眉,卻沒有停下。

夫人有點奇怪:“有什麼話直說,別期期艾艾的。”

月兒又道:“奴婢覺得這個蘇文是個聰明人,二公子有這麼一個夥伴倒也不錯。

家世不好,但聰明。

人一聰明就意味著懂看眼色,可以籠絡。

二公子即將科舉,按老爺的意思,去了省城不論科舉如何,都要在那邊找一家西洋書院學習。

那麼有一個聰明的同伴,是不是讓人安心一點?”

夫人一愣,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蘇道昇小院

“顯微鏡,用的是光學原理,透鏡折射,焦點……”蘇文在一張白紙上細細剖析了顯微鏡的原理。

又笑道:“你若真學透了,找個工匠手工打磨透鏡,說不定能自己造一臺倍數更高的顯微鏡,看得見細菌等微生物。”

蘇道昇目迷神馳。

他嘆息道:“某雖知道靜仙兄大才,卻沒想到你在光學造詣如此精湛!

你比範海辛先生說得可清晰太多了。”

蘇文之前只是偶爾透露一點知識,現在是因為在模擬之中徹底放飛自我一次,戒心沒那麼強,而且也是看出鳳城危機四伏,有了去意,潛意識上不太謹慎。

他道:“範海辛先生接受西式教學,基礎教育應該是沒問題的。樞遠兄只要通學各科,有了基礎,以後再去省城擇一間西式學校,就能很輕鬆銜接上。”

蘇道昇有點驚訝,他試探著道:“以往聽靜仙兄所言,妥有貶低範海辛先生之意,現在怎的還說起他的好來?”

蘇文想了想,道:“比如吧,如果我有進士的水準,而範海辛先生卻只如童生一般,我看不起他理所當然。

只是你的水準也就孩童水平,有一個童生啟蒙已經足以!”

蘇道昇忍俊不禁。

“說到底,靜仙兄自認為自己西學堪稱進士,因此一覽眾山小。

靜仙兄在儒學在禮儀在經文之上向來謹小慎微,一說到西學,卻是自信十足,眼睛發光,與眾不同。”

有嗎?

蘇文摸摸自己臉龐,覺得自己的確有點得意忘形了。

現在可是現實,不是模擬。模擬之中可以不計後果,但現實卻不得不小心謹慎。

不說自己目前還沒離開鳳城,就算去了省城,照樣不得放肆,因為自己真的還很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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