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己嘲諷過火,人家反擊來了!

法戒心裡明瞭。

他勉強鎮定心神,不再爭論道理,以免激怒此術主人,只凝聲道:“閣下就是蘇道子吧!貧僧法戒,代表家師過來邀你赴會。”

“你確定這是邀請,而不是找茬?”那聲音飄渺無根,直接在心裡浮現。

法戒的追魂鏈本是最擅長追蹤困敵,但是面對此人卻抓不住絲毫蹤跡,只覺得就是自己的幻覺一般。

鎖鏈徒勞地叮噹作響。

法戒內心火氣卻是被撩了起來,一浪接一浪地高漲。

腦海裡幻象紛呈,那些不堪的記憶赫然在目。

還是十來年前。

那時他還沒校級,卻已經到了尉級巔峰,得到伍家全力培養。才三十來歲就校級可望,前途一片光明,正是意氣風發之時。

然而這樣的家世這樣的修為這樣的天賦,卻沒能令那位平平無奇的沒有一絲修為的林清海有一絲動容。

在林清海漠然的目光之中,在其生殺予奪的權力之下,法戒只能膽戰心驚,跪在冰冷的骯髒的泥水裡,拼命磕頭,只求大人能有一絲垂憐,放過自己,放過伍家。

伍家一百多年積累的金銀財富一擔擔地挑到林大人眼前,可仍然換不來這位聞名遐邇的清官一縷目光。

那個時候的狼狽,那個時候的無力,像妖魔般一直噬咬自己的內心,即使十幾年過去,即使現在自己已經校級,也依舊擺脫不了這股挫敗感。

“既然選擇當狗,就要有隨時被宰殺的覺悟!”那聲音再次道。

這聲音哪裡來的……

法戒一愣,驟然醒悟自己還在鎮威武館之外的街上。

他駭然失色,瞪眼四顧,發覺周圍所有的自己看不起的百姓全部都變成了林清海。

所有的林清海還是以記憶當中的漠然神色冷冷地道:“你也配姓趙?!”

你也配姓趙?!!

法戒面色瞬間褚紅髮紫,一身血氣飆衝到腦殼上,撞擊到腦門嗡嗡作響。

他看過《新青年》,知道其出自魯先生的一篇小說,也明白這話的涵義。

正是如此才更覺這話的辛辣,就像刀一般插在他心頭上。

噗!

法戒一口血吐了出來。

他體內那幾道追魂鏈突然像擁有了自己的意識,瘋狂掙扎,一股股煞氣像沒頭蒼蠅般在體內橫衝直撞。

法戒覺得自己的後腦勺,背脊肚皮正伸出一條條柔軟溼膩的觸手!

食煞者最怕的失控變異就在眼前。

法戒大驚失色,在性命攸關時刻,他不由猛喝道:“蘇道子,我是潘師的嫡傳弟子,你敢害我?你們白雲觀要和我們紅蓮寺開戰嗎?”

滿眼的林清海齊聲回道:“一個弟子而已,死了再培養就是,又不是血親。

何況……

我白雲觀什麼時候怕過你紅蓮寺?!”

法戒一窒。

對方將他之前給蘇炳的話原原本本還了過來,讓他無法辯駁。

是自己出手在先,別人反擊在後,自己又憑什麼要人家收手??

“有一點我還是不信的,真的有人甘願一直當狗嗎?法戒,你就沒有其他想法?”

幾百個林清海面露嘲諷,齊齊居高臨下地盯著法戒。

法戒昏昏然間,再次跌落在泥水裡,屈辱悲憤充斥心頭。

“法戒,你還願意當狗嗎?”

“願意當狗嗎?”

“當狗……”

一聲聲的喝問蕩起他心中最堅定的念頭。

當狗?

如果當時不是朝廷戰敗,如果不是潘正元晉升將級,今日的他又是什麼境況?

法戒不寒而慄,他咬牙切齒地吼道:“我絕不願當狗!

我命由我不由天。

清官又如何?

皇帝又如何?

在西洋也就是個擺設!

立憲!

只有立憲才有我們商賈的活路!”

一直壓抑的念頭瘋狂湧出,他大笑道:“太平軍捻軍肆虐,朝廷管不到兩嶺。我們就是要趁這個危機時刻,在嶺東省立議會,開言論,興洋務,造成既定事實。

朝廷若不想我們鬧騰,只能默許!

而一旦我們這裡開了個口子,其他地方必然跟進。朝廷再想扎回去就再不可能。

總有一天,我們商賈會像洋人一般堂堂正正走上朝堂,讓皇帝讓所有官員都聽我們的擺佈。”

法戒說到這裡,痛快得哈哈大笑。

“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你也不像自己說的那麼想做狗嘛!”飄渺的聲音輕笑,“議會這個想法還不錯,我喜歡你們的構思。”

法戒一個激愣,再次清醒過來。這才發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又陷入了虛妄之中。

這到底是什麼法術,怎麼玩弄得了一個校級高手的心神?!

他咬牙切齒,又不禁膽寒:對方的術法高深莫測,超乎想象,自己只怕鬥不過。

連忙低聲下氣地道:“小僧奉師命考察城內各方勢力,未來若是開設議會,將依照各方的強弱授予議會議員的身份。

之前言辭有點刻薄,就是為了讓貴方不要掩飾,能盡全力,讓我探清你們確實的底細。

此事關將來廣南城政體的佈局均衡。多有得罪,小僧誠懇道歉。”

法戒臉上火辣辣的,他以前做掌櫃執事,對官員對洋人對大客戶賠笑是家常便飯,但是自從修成校級之後,再也不曾低聲下氣。

端著的架子驟然放下,滿腔傲氣崩塌,讓他悵然難受。

但是命更重要。

因為對於食煞者,失控變異絕對要人命的。他心神被對方玩弄在手,失控在即,再不低頭可是真的會沒命。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好在對方不為己甚,終於讓滿目的林清海褪去,恢復原本的街坊鄰居模樣。

而街坊鄰居也不知道法戒被人施法鎮住,都一臉愕然地看著這個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傢伙驟然發瘋,一時大喊大叫,一時又吐血求饒。

大家不明所以,但是又不禁暢意無比。

“原來你們這些高貴的老爺們也是普通人,也會軟弱,也會求饒。”

“什麼一個人當我們萬人十萬人,就是個狗屁!”

頓時一股股意氣不期然在心中生根發芽:老爺貴人不外如是,只要我們齊心,也可天街踏盡公卿骨!

蘇炳、丁寶貞、黃亦等人湧出門外,見此一幕也是訝然。

誰能讓潘正元座下二弟子,法戒低聲下氣?

此人之前舉手投足就擊敗蘇炳丁寶貞,氣勢凌壓二十幾名勞動者聯盟的高手,氣焰囂張,不可一世。

沒想到眨眼就在門口吐血求饒!

黃亦脫口而出:“肯定是蘇師兄回來了!”

除了那位傳奇的蘇道子,還有誰有這個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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