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要不來一場末日審判?
午後,烏雲蓋頂。
估計又要下雪。
彭榮一店鋪裡吃酒,一碟茴香豆,一碟炸豆腐,可以讓他消磨一個下午。
彭榮不如此認為,他覺得如果韓柏還在城內,他肯定會回來玄天觀憑弔。
韓柏這人很重感情。
當初如果是彭榮主導抓捕,他會先尋個藉口將玄天觀的人扣下,告知韓柏,請君入甕。
定天侯向來跋扈,不由分說剿滅,結果才出現如今不上不下的局面。
蠻橫霸道!
一言不合殺人全家。
哪有這樣做人的!
然而人家是官兵,是貴人,是陛下身邊紅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他代表的是官家的臉面。
誰也不能違逆!
彭榮嘆一口氣,他是府尹陳文傑手下的老捕頭,自然是站在官府一邊的。
他知道韓柏是個良善之人,平時時常救濟老百姓。品行無可挑剔,是一個老好人。
只是好人向來不長命。
他身上有東西引來了定天侯的窺伺。
彭榮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不過也知道達官貴人的本性。
貪婪!
透入骨子的肆無忌憚的貪婪。
別看他們衣著光鮮,衣著之下都是血淋淋的非人。不少汪洋大盜就是被這群東西逼出來的。
老捕頭彭榮心有慼慼。
但這世道就是這樣子,他是捕頭,維護的是朝廷的體面,也只有盡心盡力。
此時正是店鋪客人最多之時,一個道人走了進來。
彭榮第一眼看他眼熟,道髻白臉長鬚,眼睛神采,身材頎長,腰間栓一把劍,劍鞘普通。
這人第一眼讓人如看到神臺上的神祇,俯視著世間碌碌無為的凡人,又似飽含一種令人無法理解的情感和智慧。
總之與世人格格不入。
韓柏!
自己一直尋找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有恃無恐!
而且現在滿城官兵都在搜尋韓柏,就在店鋪門口的大街上就有一隊官兵一一查驗每個路人的身份。
韓柏從他們眼前走過,竟然無一人留意,就當他是空氣一般。
這種不合常理的行為讓彭榮陡然一驚。
“小二來一壺酒,一斤醬肉!”四周有人呼喊,聲音卻似乎來自於遙遠處,渺渺茫茫,似無根之萍,隨風飄蕩。
彭榮知道自己身處酒樓大堂,明明到處都是吃飯喝酒的人群,但是他卻覺得自己被隔絕在一個孤單單的空間裡,面前聳立著一尊高大神祇。
這種彆扭的感官給他帶來極端的危險感覺。
奇香修士灰白藍三階都是以內氣及技藝爭勝。到了青紋,修出了神念,就以神念較量為先。神念影響的是人的感官,摧毀的是人的心神意志。
彭榮覺得自己的感官變動,意味自己處於他人神念影響之中。
青紋還是黃紋?
當然是青紋,不久前他還是藍紋,自然不可能躍級而至黃紋。青紋雖然比藍紋強,但也不見得能完全壓制藍紋。
彭榮作為西都城聲名遠播的老捕頭,一身藍紋修為千錘百煉。他知道只要自己心靈足夠強大,不露一點怯意,對方一時奈何不了自己。
所以他迅速鎮定下來,一邊在心裡給自己告誡,一邊聲色俱厲地道:“呔!韓柏,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本捕頭面前露臉,真以為你突破青紋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這西都城中別說青紋,黃紋也有不少,你鬥得過我本人,鬥得過西都府嗎?鬥得過大晉朝廷?”
蘇文在他身前停下。
彭榮心裡一喜,抹了抹額頭冷汗,他沉痛地說:“本捕頭知道你冤枉,定天侯素來跋扈,不尊官法。我家府尹大人屢次給朝廷上奏摺,彈劾此人。
只可惜為朝中奸人所阻。只是朝中仍然有賢明之人,西都城也有府尹大人主持公道。
你如果有冤屈,可以入衙門告狀,我家府尹大人定然會不畏強權,為你申冤!”
蘇文幽幽嘆道:“我玄天觀冤啊…”
彭榮心下一鬆,這句話一出,說明他還是信官府的,信天下朗朗的乾坤…
“冤有頭,債有主。定天侯跋扈是原因之一,但是根源是司馬開元的縱容啊!
我滿門被屠,不將定天侯闔府屠了,不將司馬家屠了,如何雪我心頭之恨,如何慰我玄天觀的亡靈?
你說我這個心願,你家府尹大人可以為我主持公道嗎?”
彭榮越聽越不對勁,司馬家可是皇族,司馬開元是本朝的開國皇帝,現在還在位,威望如日中天。
你韓柏竟然痴心妄想,屠了司馬家?
彭榮義憤填膺,橫眉豎眼,一拍桌子喝道:“放肆!好你個賊子,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說得出,簡直喪心病狂,就不怕誅九族?”
蘇文詭異地笑了。
“我玄天觀滿門都在我身上,又這麼會怕人誅我九族。
你們怕嗎?”
彭榮見他神經兮兮地對旁邊說話,心道:他似乎刺激過度,得了失心瘋。難怪敢說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說話。
這下可不妙,瘋子可比常人難對付。
他正心念電閃地思考對策,卻聽身邊一清脆的聲音道:“不怕不怕,善兒是孤兒,自小被師父養大,哪有九族可誅!”
什麼時候來了其他人?
他突地望去,只見一個嬌俏女孩就突然出現在桌子一側,她調皮地用手指點了點酒壺裡的酒,嘗一嘗,趕緊吐了一口:“啐,好難吃!”
這是?
彭榮知道韓柏有兩個弟子,女弟子叫明善,男弟子叫明惡,兩個都死了,就死在昨夜定天侯的剿殺之中。
這少女一笑一顰與真人無異,可是她一出現,彭榮便覺得極度的寒冷,那種冷意讓他撥出的氣都化作冰屑落在地上。
她難道真是鬼?
彭榮滿腔霜雪。
“弟子只有師父一個親人,師父不怕,明惡也是不怕的。”
彭榮明明感覺到桌子右側沒有人,可是他聽到一個有點清澈的男子嗓音。
再轉頭一看,一個相貌堂堂的敦厚少年便坐在桌前,他對少女道:“酒不好吃,但喝了能暖身。師妹你體弱,冬天喝一點點還是有益身體的。”
“我們無兒無女,一輩子都在玄天觀,也不怕誅九族十族的。只是兩位少主,陰間寒冷。酒是驅不了寒的,只有陽氣才可以。”
彭榮聽到耳邊突然有人說了一句話,蒼老氣淺,似乎含耳而說。
他霍地轉頭,冷不丁見身後站了一排老人家。
統一的黑色衣裳,慘白的臉容,穿著黑布鞋,腳離地半尺,俱冷冷地看著他。
彭榮大嚇一驚。
真是鬼啊!
他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不!
這是假的!
彭榮強自鎮定,他幾十年的捕頭做過來,什麼大風大浪沒遇過?!
他道:“幻術!韓柏,本捕頭是官,有官氣護體,就算真的鬼也傷不得我!
更何況你以神念幻化的鬼怪對常人都造不成威脅。
本捕頭任職十數年,遇到青紋無數,知道青紋神念就算一根針也拿不起來,如何受你恐嚇?
你別動小心思!
生路我早就給你指出來了,我家府尹大人清正廉明…”
蘇文淡然道:“神唸對於那些心志堅定的千軍衝鋒在前而面不改色之人是毫無作用,但是你,差得遠了。
而且記住不是我操縱鬼來嚇你,而是你心中本來有鬼。”
單純將“鬼”看做神念也太小看了蘇文攜來的力量,蘇文修出的神念是真帶有魔性的。
蘇文對明惡道:“此人交給你了!”
明惡恭恭敬敬地施禮道:“是,師父!”
他望彭榮,猶有一絲稚嫩的臉上露出一絲憐憫。
只是也不猶豫,對著彭榮合身迎了上去。
彭榮毛骨悚然,他冷喝:“瘋了,你要幹什麼,你別以為神神叨叨我就會害怕…”
驟然間明惡已經融入他身體,他感覺到一股極寒逐漸在體內蔓延。
他似乎失重了,墮落萬丈深淵。
過了一會,彭榮露出一絲嫌棄的神色,道:“師父,這個人看起來還有點善念,但手上真骯髒。”
“紅塵是個大染缸,沒誰能倖免。”蘇文悠悠地道。
“彭榮”又道:“我已經得到西都城所有貴人的住址。
嘖嘖!
彭榮腦海裡還有許許多多達官貴人的陰私,一個個人面獸心,真是噁心!
滿城貴人沒幾個不敢死的。
我們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蘇文笑了笑,嗓音乾淨無比,道,“當然是在報仇雪恨。”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殺定天侯?”
“殺他,太容易不過了,但那樣不是太便宜他了嗎?!
我們現在拿著繩索一步步將他勒緊,讓他恐懼、害怕、絕望,不更好玩?!”
蘇文邪意深深,笑道,“現在我們才是獵人啊,掌握主動權。
彭榮也認為滿城貴人該死啊,我有個好主意,要不讓我們來一場審判吧?
洋人一直宣揚的末日審判。
一場涉及全城的末日審判,將所有人的罪孽明明白白擺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受逝者的審判。”
蘇文目光極其明亮,他這具分身魔性極深。說來自從入魔之後,他的魔法水漲船高,魔性漸漸壓倒了神性、人性,殺性越來越重。
如果是蘇文字人,只會直來直往,想殺誰便直接去殺誰,但是他這具分身卻有些獨特的愛好,例如玩弄人心!
蘇文笑道:“我們將整個西都城二三十萬人心中的鬼都喚出來,群鬼夜行,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那場景定然十分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