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人偶師迅速定住眼珠,望著波西米亞問道。

他聽起來依然像剛才那樣冷淡,但是真正讓她後脖頸上泛起了一溜兒雞皮疙瘩的,並不是他的語氣——條件反射式地,波西米亞立刻睜大眼睛,浮起了一臉天真的茫然。

她每次因為做了什麼事而被質問到頭上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都是驚訝和理直氣壯,讓她看起來似乎無辜極了。這一次,人偶師好像也被她給唬住了,頓了頓,終於說道:“沒什麼。走,跟我去那邊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朝她伸出了一隻手。

波西米亞一甩寬大的袖子,卻不小心甩掉了一隻戒指;她忙追上幾步把它撿了起來,又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手臂,這才探進了他的胳膊底下——人偶師立即緊緊抓住了她。

二人慢慢朝Exodus另一頭走去的時候,人偶師低聲開了口:“在起飛之前,他們把我所有的人偶都扔下去了,卻唯獨漏掉了一個。”

波西米亞掃了一眼人偶師的側臉,雖然不能出聲,想必也傳達出了自己的疑問。

“跟我走,我必須靠近它才能指揮它。“人偶師不容置疑地吩咐道,“那人偶是被叫去餐廳幫忙的,不然也不會被漏掉。這倒成了我們的一個機會。”

波西米亞沉默地點點頭。連她這樣一個與人偶師不甚熟的人,也隱隱察覺到對方此時話太多了點兒。

走了幾分鐘,她忍不住浮起了疑問,但既不能開口,又不能打手勢相詢——她的胳膊面板早就被攥得生痛了,好像人偶師生怕她會半路跑掉似的,一鬆也不肯松。

“怎麼了?”

她忙抓住機會,用口型問道:“它還在餐廳嗎?”

“是,那對兄弟沒發現它在那兒。”

……但他們現在走的方向,可不是朝餐廳去的。

要問波西米亞對Exodus哪裡最熟悉,當屬餐廳無疑了。她表面上儘量沒露痕跡,一路暗暗觀察著路線;走了幾分鐘,她忽然一剎腳步。

她似乎聽見了什麼……有個龐大卻模糊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廣闊,像一片無垠烏雲壓在了頭上。

“別停下來,快點走。”

波西米亞急忙搖搖頭,用另一隻自由的手在耳朵旁比了比。

“我什麼也沒聽見,再說那不重要。前面就是餐廳了,”人偶師不耐煩地一拉她,“先拿回人偶再說。”

波西米亞乖順地點了點頭,跟著他拐進了那條絕對不是通往餐廳的路。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正朝著那轟鳴聲走去,就像一隻小蟲即將被吞捲進光芒裡似的。當二人前方一扇銀色艙道閥門驀然開啟的時候,門後竟真洩出了雪白的光,與一股湍急氣流一道席捲而來,直撲面頰;在她不得不眯起雙眼的時候,一個被光芒侵蝕得形狀不定的人影,輕輕一步從白光中浮現了出來。

“我把她帶來了,”身邊的“人偶師”帶著近乎討好的意味說道,“請您——”

不等他把話說完,波西米亞忽然一把拽下那隻曾落在地上的戒指,一咬牙、揚手砸向了白光裡浮動不定的人影——她這冒險一試,卻沒想到那人卻在猝不及防之下,竟被砸了個正著;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那人影倏然從白光裡消失不見了。

【毫無用途的短距離傳送裝置】

人類科學發展史上的又一里程碑。在設定好傳送地點之後,只要用該一次性裝置在人身上碰一下,即可將人傳送到該地點,總耗時一分鐘整。雖然二者間距不能超過五百米,跑得快的話早就到了;但從技術意義上來說,這卻是人類邁出的又一大步……好吧,也許沒有那麼大。

眼前人影一消失,“人偶師”一愣之下,那張十二界人聞風喪膽的臉上就浮起了呆呆的神色。那戒指本來是留給他的,卻用在了另一個一看就是厲害角色的人身上;現在戒指沒了,波西米亞只好在他轉頭之前,迎面一拳就砸向了他——那人果然一鬆手,舉手來格擋她了;趁此機會,她急忙一抽胳膊,轉頭就跑。

“站住!”後面頓時響起了一聲怒喊。

為什麼總有人喊這種明知無用的話?

波西米亞情知自己實力受損得厲害,恨不得能背生雙翅才好;她一顆心都快撲出來了,卻依然迅速分辨出了自己在朝什麼方向狂奔——身後那人對Exodus的熟悉程度顯然遠不如她,即使速度不慢,卻還是在她不斷地拐彎、切換路線之後,漸漸地越甩越遠了。

但她卻不敢松下半口氣。

白光裡的人影,在一分鐘——不,幾十秒後,就會出現在自己剛才掉落戒指的位置……到那時,情況很可能會變成兩頭堵截;更別提還有一對毛人兄弟,不知在哪兒控制著情況!

關鍵時刻,波西米亞多年來的求生本能再一次為她指明瞭方向。

“咚”地一聲,她用肩膀狠狠撞開了醫務室的門,飛快地撲向了遠處牆角里的一隻醫療艙——她在拼命一頓亂敲亂打之前,匆匆透過艙門往裡掃了一眼,果然看見了那一張熟悉而蒼白的面容。

也不知她是碰著了哪個按鈕,艙門終於唰地一聲開啟了。血腥氣與冷冷的濃香氣味混合著撲了出來,差點兒叫她打了個噴嚏;緊要關頭,波西米亞也忘記害怕了,伸手就撈起了人偶師,使勁搖晃了好幾下。

她明明記得人偶師上次在半昏迷期間,還能隨手打爛一臺醫療艙來著;要是能把他弄醒,至少那兩個人是不可能把她怎麼樣了!

至於人偶師會不會把她怎麼樣,就讓那時候的自己去操心好了!

也不知道是藥物的效力太強怎麼著,人偶師被她晃得低低哼了一聲,卻始終沒睜開眼睛。波西米亞急了,乾脆將自己肩膀頂在他手臂下,撐著他把他拽出了醫療艙——好在人偶師削瘦得像一片紙,倒是方便搬動些。

拖著走一會兒,他腳腕在地上被磨疼了,就該自己醒了吧?

個子不夠高的波西米亞一邊想,一邊像拖死豬一樣,帶著人偶師儘量迅速地從原路退了出去。

好在那二人好像還沒有追近……在她半扛半拖著人偶師經過一面舷窗時,忽然心臟一跳——緊接著,她立刻掉頭退回到舷窗前,望著窗外慢慢張開了嘴。

窗外的天空消失了,一條全金屬打造的、長長的滑行軌道,正在眼前緩緩向後退去。

Exodus似乎被吞進了什麼更加龐大的東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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