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好之後，我們三個簡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翻過身一個浮潛，就遊向了燈塔下部那扇幽暗的拱門。
進去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截昏暗的樓梯。可能是一直泡在水下的緣故，階梯上長出了不少滑膩的藻類植物。
頭頂上似乎有些許光亮，我們三人像是太空步一般踩著水梯往上游，沒幾下就浮出水面了。
只是這道螺旋型的樓梯還遠遠沒有到盡頭……
我們趕緊抖了抖身上的水，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
我對他們倆說，上面會不會有很多蛇？
丁三說不用怕，他走前面，他知道怎麼驅蛇。
我們摸索著走了好長的一截，才終於來到了一層閣樓一樣的地方。
這裡的光線明顯好了起來，頭頂上是一盞油燈，讓我驚訝的是地面上居然散落著一些潛水裝備，有呼吸管、氣瓶、面鏡，還有腳蹼……都像是被人用過之後遺棄在這裡的。
唯獨沒有看見蛇的蹤跡。
元風忽然露出了他招牌式的詭笑，然後緩緩說：“水生，你沒覺得這座燈塔有問題嗎？”
呃……
我們所處的平臺四面都有瞭望窗，向外望去，夜空中的天和海都是混沌。除了水面上的屍體，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於是我搖了搖頭。
元風說，你仔細想想燈塔的位置，漁村的燈塔真的是建在水裡的嗎？
元風的提醒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仔細想了想，燈塔以前似乎就在這裡，又似乎不在，我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元風說燈塔如果建在離岸這麼遠的水裡，該怎麼給它供電？你看，我們這間房唯一的大燈居然只是一盞油燈。
我恍然大悟，確實是這樣，我說我剛進這間閣樓就發現頭頂上是一盞油燈了。如果燈塔毫無基座地建在海中，供電確實是一個問題。那頂端的大燈會不會也是用油做燃料的呢？
元風說問題就在這油上，你們有沒有聞到，這個油燈冒出的油煙裡有一股香味，有點像是茉莉香，甚至有些薄荷的味道。
我和丁三不約而同點了點頭，這屋子確實有茉莉香味，但沒想到是油煙裡的味道。
元風說這簡直就是欲蓋彌彰，香味是有人刻意加進去的。
我頓時有點緊張了，趕緊捂住口鼻。故意加進香味……難道這氣味裡面有毒？
元風搖搖頭，說一般人聞不出來，這茉莉香應該是為了掩蔽燈油中些許的屍臭味，這油燈燒的其實是……屍油。
什麼？！屍油！
我說你沒開玩笑吧，屍油還能拿來點燈？！
元風說，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屍油點燈這種事，早在西漢末年就有了。當年逆臣董卓被呂布所殺，屍體扔於街口示眾。即便如此，民憤依然難填，於是有人乘夜剖開董卓腹部，插入燈芯，直接點亮。被點燃的燈蔓延到他肥厚的脂肪之中，最終將董卓的屍體化為灰燼。自此以後就出現了各種人油點燈的方法，活的死的都能點，美其名曰“點天燈”，簡直難以想象。
聽了元風的話我感到整個人都不好了，於是趕忙問他，是不是塔燈裡的的屍油就來自水面上的這些屍體？
元風說，不一定。那些屍體的完整性很高，可能還沒有來得及取油點燈。不過奇怪的是，他們看起來不應該……不應該是這樣子……
“是不是覺得他們看起來就像剛死的一樣，不應該浮在水面上？”我趕緊接腔。
元風點點頭。
“這燈塔裡既然有潛水裝備，是不是說明這場妖災還是人為造成的？使用這些裝備的會是些什麼人呢？”丁三說。
我剛想開口，元風忽然做出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他敏銳地把耳朵貼在地板上，仔細地聽了又聽。
元風說糟糕，好像有人上來了！
元風的這句話頓時讓我心慌起來，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人來到這裡？是這一切的幕後惡人嗎？
元風反應迅速，他拉起我和丁三，直接躲到東南角的一張大床的床底去了。
說是大床，其實床下的空間很擠，僅能勉強睡下我們三人，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等待著後面的動靜。
大約過了幾分鐘的樣子，沉重地腳步聲傳了上來，這個人貌似渾身溼漉漉的，我能聽見水滴在地板的聲音。
我隱約覺得這個人一定是個狠角色，或者……並不能稱其為人，是鬼是妖都說不準。
萬萬沒想到的是，來者的行走路線極其精準，腳步聲越來越近，竟直接走到了這張大床邊。
糟了，被發現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
“你們是活人嗎……”
這個聲音的主人，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認識！
真是冤家路窄，我們終於可以見面了嗎？！
我一下子鑽出床底，大喊到：“朱三九，爺爺找你多時了！”
……
然而當我真的看到面前這個人的時候，我徹底驚呆了：這個人的臉就像是捱了千刀萬剮一般，到處都是未愈的疤痕，有的地方甚至生出了膿瘡。
看到這幅尊容，我也無法像剛才那麼有底氣了，我說：“你真是……朱三九？你的臉怎麼了……”
元風也走了出來，他小聲對我說，這傢伙滿面煞氣，身體僵硬，實在是人鬼難測。
面前的這個鬼臉人看著我，非常鎮定地說：“不錯，道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朱三九。你小子是誰？”
我說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唐水生！那天把我扔進南流江，沒想到我還活著吧！
朱三九搖搖頭，說：“不管你信不信，你說的這事，不是我做的。”
“那是誰做的？我家爺爺呢？他到哪裡去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沒看到嗎……”他指了指自己千溝萬壑的面容，說，“有人撕了我的麵皮，做成了面具，頂著我的名頭無惡不作。哎，我也是受害者……”
呃……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不要相信他！”元風擋在了我身前。
朱三九沒有理會，他把頭頂上的油燈摘了下來，對我們說，走，跟我到塔頂看看吧。如果還想活著，起碼先要知道這是哪裡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