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廢棄的9號碼頭，一直從下午等到了黃昏，還是不見有船來。
蛇女堅持說會有船來的，讓我們再等等。
我說黑衣人讓你上島做什麼，他是怎麼救你出來的。
蛇女並沒有回答我。
這期間我問蛇女，宋坤到底是不是她殺的，如果不是，為什麼又要逃出警署呢。
蛇女搖搖頭，也沒說什麼話。
我說果然不是你做的！大家為了營救你，已經找到了很多證據。不過現在你這麼跑出來，豈不是不打自招。
蛇女摘下了墨鏡，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坦然目光對我說，一切都已經不重要，沒有時間了，她快要死了。
為什麼總說自己要死了呢？肯定是黑衣人告訴她的。
蛇女說，在被關押的第一天晚上，她就見到了混入芭提雅警署的黑衣人。黑衣人給了她一個拍嬰鬼牌，讓她藉助高棉秘術回憶起自己的過去。
額……高棉秘術？
蛇女點點頭，說這是一種經法，需要用梵文訟念。
看來，還真是黑衣人幫助蛇女越獄的。
我對蛇女說，這個黑衣人可真是神通廣大，居然能混進警署……他給你的什麼鬼牌，你戴了嗎？
蛇女點點頭，從脖子上拿下來一個小小的掛飾，遞給我看。
我細細看去，這是一隻顯得有些髒兮兮的佛牌，裡面有一個套層，油乎乎的像是裹著屍油一般，還能看到一個極小的乾巴巴的東西泡在裡面。
我說：“這東西有那麼神奇嗎？你真的回憶起什麼了嗎？”
蛇女點點頭，說：“很多很多的碎片，像膠片電影從我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出來。這些事情，遠遠超過了摩根銀行保險櫃裡的記載，甚至還包括，十七歲以前的記憶……”
說到這裡，她忽然哽住了。
“呃，十七歲……那些事情真的是發生在你身上的？怎麼可能？！”我說。
我實在是無法相信，蛇女怎麼會是李子華那個年代的人。
蛇女說：“反正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我終於知道自己怎麼走過了這些年……”
“這些年死去的降頭師，都和你有關係嗎？”我小心翼翼地說。
“不知道。我沒有想害過任何人……在回憶裡，我總是看到一個揹著荊棘的人從寺廟的階梯爬上去，好不容易到了頂點又會摔下來……我不知道這是我親眼目睹的經歷還是一種幻想。”
是西西弗斯。
我說，希臘神話裡有一個叫西西弗斯的人，因為受到責罰，需要將巨石推到山頂。他每天費盡力氣將巨石推到山頂的時候，巨石仍然會滾回來，於是他只能一次次地重新推，週而復始陷入了無限迴圈。
“你的這個夢，是不是說明你在迴圈地做著什麼事情呢？”我不禁問她。
蛇女依然茫然地搖搖頭，但是能感覺出來，她的身體情況非常糟糕，總是時不時地咳出血來。她的面紗已經被血浸染了大半，不得不拿下來了。
彷彿時隔了半個世紀，我終於再次看到了絕美的蛇女，一個幾乎可以做我奶奶的“美少女”。
我嘆了口氣，幫她擦一下血跡。
我說也不知道我們此行去找黑衣人，他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哪怕是再大的代價，只要讓你能夠好起來就行。
蛇女看我的表情忽然有了閃躲，她的臉居然紅了……
蛇女忽然小聲問了我一個問題：“真的能不惜一切代價嗎？如果用你的陽壽來換我的生命，你也願意？”
我點點頭，拍著胸脯說我這個人幾次大難不死，應該活個一百歲沒問題，借給你十幾年又何妨。
蛇女笑顏如花，深邃的凹眼眶，總給人一種異域的風情。
多希望她永遠年輕美麗……
……
天黑透了的時候，我們終於聽到了汽艇的聲音。
我遠眺過去，有一艘慢慢吞吞的小艇，正向著我們的岸邊靠過來。
等船走近了我才看出來，開船的正是昨晚我見到的那位大叔。
“小夥子，我們又見面了……”大叔對我揮揮手，“你們是在等船嗎？”
我點點頭，對他說到：“我們是在等船去盧策島……不過，大叔，你是人還是鬼？”
“為什麼這樣問？”
“這個碼頭明明廢棄很久了，你昨晚為什麼說自己在上班？”
大叔哈哈大笑，說有人花錢僱他守在這裡，他當然願意效勞。僱主每次都是讓他晚上來這裡等人，他實在是無聊，又嫌海風冷清才會坐在那個廢棄的售票處裡面。
呃……好吧……
我們還是依次上船坐下了。
開船以後，大叔的小艇非常緩慢，頂多也就是200CC的發動機。我不禁問大叔，昨天岸邊不是靠著遊艇和汽艇嗎，為什麼不用那些？
大叔笑著說，有的船渡人，有的船渡魂，我用這艘船載你，自有道理。
呃……
一句話讓我的雞皮疙瘩又起來了。
開了足足有半個小時，我們終於停在了一片海島。
看上去不大，但是四周植物茂盛，原來這就是盧策島。
告別中年男人之後，我拎著那個打不開的箱子下了船，真是沉的要命。今晚黑衣人如果不能幫我們解密一下里面的東西，那可真是白挨累了。
我們往前走了一小段，忽然看到了一個亮著燈的房子，這房子似乎是用木頭做的。
黑衣人會在那裡嗎？
我們尋著光找過去，就見房門是開啟的，裡面一個人也沒有。
我心想這下糟了，我們是不是中招了？
我問蛇女，是不是把我給她的避水珠給了黑衣人。
蛇女說是的，因為黑衣人說不拿一件能夠證明她自己的東西，我肯定不會相信他。
我說這個黑衣人真的太奇怪了，如果他真的有心幫你，為什麼讓我們來這麼一座荒涼的島呢？
蛇女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就先等一等吧。
就在這時候，一道閃電將外面照得猶如白晝，一聲驚雷從天而落，緊接著雨點就落下來了……
下雨了。
蛇女非常害怕，她靠在我身邊，小聲對我說了一句：
“唐水生，能不能讓你那個光頭朋友到另一間屋子，我有話單獨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