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自行尋找紮營地,靠近土城紮營,記住,島上的所有的產業,包括官員的家產,一律封存,派人駐守,等後續船隊前來接收。”
江華島上王宮的大門外,一張不知道從哪兒尋來的桌子後面,楊嗣昌正在發號施令,對島上進行控制。
這次來到江華島的水師只有四千多人,除去留在船上的水手外,能拿的動刀兵計程車卒,都被兩人拉到了島上。
“總管,那些俘虜怎麼辦?”
待到楊嗣昌下完命令後,當即就有人開口問道。
“將腦袋上頂著官職的人留下,剩下的都趕到那軍營關起來。”
聞言,楊嗣昌當即就開口道。
“稍後我調五百兵丁給他,讓他將船上的火炮和藥子搬下船後,讓他儘快將這些人運到濟州島去。”
“另外,他到濟州島後若是見到輜重船還沒有返航,就讓輜重船也聽他的命令,一起來運送俘虜。”
對於島上俘獲的朝鮮士卒,甚至於生活在島上的百姓,楊嗣昌和沈有容都沒有放虎歸山的想法。
皇帝讓他們到朝鮮來,不是撈一票就走,而是要在這裡長久的留下,消耗朝鮮的實力,最終收復前漢故土的。
所以,這些朝鮮人就要合理的利用起來。
“這是什麼動靜?這般讓人滲的慌。”
等到楊嗣昌和沈有容將接下來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他倆總算是有機會在島上轉悠起來。
作為朝鮮王室躲避建奴南下劫掠的地方,江華島屬於是李家最後的自留地,這地方的建設到還算是有那麼一丟丟的樣子,有個城市的雛形。
唯一的缺點,恐怕就是這小城沒城牆了。
不過也難怪,這島嶼就在禮成江外,而長期南下劫掠的建奴又沒有造船的技術,大海就是天然的屏障,自是不需要城牆。
小城的道路上倒還算乾淨,沒有太多的狼藉。
不過,就在楊嗣昌在島上轉悠,路過一處宅院之時,突然就聽到一陣鬼哭狼嚎般的聲音。
“什麼動靜,還有腔有調,倒似有人唱曲一般。”
好奇的看著那處院子,楊嗣昌有些摸不著頭腦。
“回上國天使的話,這是我們江華島上的民謠,叫禮成江曲,是專門訴苦的曲子,和上國前朝有關。”
聽到楊嗣昌的話,明軍控制江華島後,自是有那見風使舵的棒子貴人選擇當狗,開口解釋道。
“據說上朝那邊還有詩詞說這曲兒,我記得是。。。”
“雪壓江邊屋,風鳴浦口檣。時登草閣掛南窗。雲海杳茫茫。斫膾銀絲細,開樽綠蟻香。高歌一曲禮成江。腸斷賀頭綱。”
“前朝?那個前朝?”
聞言,楊嗣昌好奇的問到。
他是個文人,對於彈琴唱曲兒這種風雅之事頗感興趣。
漂在船上的那些日子裡,若不是宮中那太監帶了歌姬解悶,楊嗣昌估計自己都能閒的親自提著二胡給船上的水手們唱上幾曲兒了。
雖然沒聽過這朝鮮人念出的詞,但楊嗣昌從結構上能聽出,這應該是元人仿柳永的《巫山一段雲》所寫的小調。
見到楊嗣昌感興趣的模樣,那個朝鮮人不敢賣關子,連忙一五一十的解釋起了這個曲子的歷史。
卻是據說在趙宋,據說是宋徽宗時期,那個時候的朝鮮還叫高麗,有一個叫做賀頭綱,頗為擅長下圍棋的趙宋商人帶著船隊來到了當時的禮成港,然後就看上了一個有夫的高麗美婦人。
那婦人的丈夫愛好下棋,於是叫賀頭綱的商人就投這個美婦人丈夫所好,與之下棋,並故意輸旗給對方。
等到那婦人的丈夫確信賀頭綱的棋藝拙劣不堪後,賀頭綱便提議和商人賭一盤,以他的商船和美婦人為賭注,而其結果自然無需多說,賀頭綱這個趙宋商人勝了,帶走了美婦人。
這高麗人失魂落魄,就對著遠去的趙宋商船在禮成江邊上擊節而歌,回首夫妻往日恩愛和如今的淒涼悲慘後痛苦自責、追悔莫及的心情自己悲傷的心情,這就是《禮成江曲》的上半截。
而此曲的後半截,則是這商人堅定不渝的感情終於感動了上蒼,使行船改變了航向返回原地,這時妻子為表達重逢的喜悅而吟唱。
“一個騙子,一個賭徒,破鍋配爛蓋,烏龜配王八。”
聽這朝鮮人說完了這曲兒的意思,楊嗣昌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出聲罵道。
“這高麗男人自己貪婪,看上了人家的商船,便拿妻子做賭注,他既然有敢佔便宜的膽,怎麼就沒承擔報應的量。”
罵著,楊嗣昌轉頭看向身邊計程車卒道。
“將裡面那個唱曲兒的給我拖出來,抽他三十軍棍。”
說著,楊嗣昌往地上啐了一口。
“是!”
聽到楊嗣昌的話,他身邊計程車卒連忙應喝一聲,就上前破門了。
“噫!”
看著楊嗣昌的動作,那朝鮮貴人頓時就跟鵪鶉一樣,連忙將頭低下,不敢再出聲。
“消消氣,這朝鮮人你接觸的多了就習慣了,你覺得他們噁心,他們還編排我們呢。”
伸手拍了拍楊嗣昌的肩膀,沈有容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開口到。
“你別覺得那高麗人見到便宜押上婆娘也要佔,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後,到處潑婦一般哭爹喊孃的臭人就覺得奇怪。”
“朝鮮這種人多的是,當年讓倭國打了後,你是沒聽說過那朝鮮使臣到大明來是怎麼求援的,就差到承天門前撒潑打滾了。”
“跟這種人相處,你就得有當爹,隨時抽他們的覺悟,一定不能慣著。”
“哼。”
聽到沈有容的勸解,楊嗣昌尤是不爽的冷哼一聲。
一轉頭看到那個給他們當狗的朝鮮貴人,楊嗣昌一擺手,下令道。
“把這個也拉過去,抽上三十軍棍,不然老子不爽利。”
“明裡暗裡的說誰呢,噁心誰呢。”
“天使饒命,天使饒命啊!”
提看到楊嗣昌的話,那朝鮮貴人頓時就慌了。
他不過是介紹了一下朝鮮的民謠曲子,怎麼就給自己討來一頓軍棍。
聽著那朝鮮貴人的慘叫,楊嗣昌胸口的鬱氣總算是鬆了幾分下去。
“這是幹什麼呢?”
就當士卒抽那朝鮮貴人抽的正起勁時,這次跟著來的太監劉洋好奇的來到了楊嗣昌的身邊。
“有人當著我的面暗中嘲諷大明,我讓人抽他軍棍。”
聞言,楊嗣昌開口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當著你的面暗中嘲諷?”
腦袋上飄著幾個問號,劉洋一時間沒理解楊嗣昌的話。
但隨即,他就將這事兒拋到了腦後,一個朝鮮人挨軍棍算啥啊。
“沈將軍,楊總管,看看雜家都搜到了什麼。”
說著,劉洋對身後的兩個人揮了揮手,就見他們拖了一個布袋上前來。
“什麼。”
聞言,楊嗣昌和沈有容兩人都好奇的看了過去,隨即就發出一聲驚呼。
“人參?!”人參,滿滿一袋子的人參。
“這個應該是叫做高麗參。”
聽到了兩人的話,劉洋先是開口解釋了一句。
常說的大補的和神藥的人參是長白山人參,高麗參雖然不如長白山人參的藥效好,但也屬於是五加科植物,有有大補元氣、生津安神的作用。
而這東西,在這江華島上,卻是像路邊藥店裡的當歸一樣,在那土城中搜刮出來一大堆。
“我這兒還有一個更好的。”
在兩人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劉洋神秘兮兮的給兩人展示了一下懷中的木盒。
“什麼?”
見狀,楊嗣昌和沈有容的好奇更甚。
在中原,被一個個藥鋪當鎮店之寶的人參被用麻袋來裝,兩人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寶貝的。
“你們看。”
開啟手中的木盒,劉洋將手中的東西給二人看了起來。
只見檀木盒子中,用明黃色的綢布放著一根人參。
與裝在麻袋裡的人參不同,這根人參的頭上還帶著足足七片葉子。
“那些都是高麗參,這一株,可是宮中御用的人參。”
“這其中有什麼門道嗎?”
看著盒中那人參上捆著的紅繩,楊嗣昌好奇的問到。
“我也只是聽人提到過一句,說人參的葉子越多,年份就越長。”
聞言,劉洋開口解釋道。
“我在宮中當差之時,聽那御醫提到過一嘴,說人參這東西,十年才長兩片葉子,五十年長四片葉子,百年的也才能長出兩片。”
“而這一株,有七片。”
“嘶。”
聽到劉洋的話,楊嗣昌和沈有容兩人頓時深吸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華夏人就有了越老的東西越好的概念。
此刻,劉洋手中這人參在兩人的眼中,已經成了無價之寶。
“嘖。”
砸吧了一下嘴,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劉洋懷中的盒子,楊嗣昌開口到。
“你將這人參拿回去獻給陛下,這些高麗參,我就讓人拿去給士卒們補補身子。”
“嗯。”
聞言,劉洋當即就點了點頭。
他懷裡的這人參,估計已經有一百多年了,都快成精了,明顯是個寶,他是不敢吃的,這東西恐怕也就皇帝敢吃不怕遭報應了。
不過,吃這地上麻袋裡的人參,他們卻是捨得。
“幹!這是什麼鬼東西,又苦又澀,一鍋好好的雞湯都讓糟踐了。”
傍晚時分,開飯時間。
天津衛水師在朝鮮王族避難的土城外,支起了一口口的鐵鍋,煮著飯食。
然而,沈有容手下的一個都頭卻是瞪著雙牛蛋大小的眼睛瞪著鍋裡。
對於楊嗣昌和沈有容讓火頭軍的往鍋里加的好料,這人確實不認識。
“就是,也不知道這伙伕怎麼想的,也不缺糧啊,怎麼往鍋里加樹皮。”
“就是,聽說上一鍋都有人吃的流鼻血了,怎麼還敢加。這我們打仗都沒見血,反倒是讓他們弄的見了紅。”
見到上司帶頭,其他計程車卒也紛紛跟著開口抱怨。
而在大夥兒一起聲討的時候,卻還是有那見識多的人在悶聲發大財,拿著個筷子在鍋裡尋找被同袍們嫌棄的“樹皮”,歡快的往嘴裡送去。
別管是遼東的人參還是這高麗參,那可都是人參,這別說是沈有容在沿海地區招募的兵卒了,就算是在京城,這也是隻有少數達官顯貴才能享受的東西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京營軍官都沒難得一嘗。
啪的一聲,一雙正在鍋裡偷偷的打撈著寶貝的筷子被人從身後敲落,碰在了鍋上。
待那士卒轉身看去,卻見沈有容正站在他的身後,而楊嗣昌則是滿臉的笑。
“見過沈將軍,總管相公。”
看到楊嗣昌和沈有容,那都頭連忙站起來,帶頭見禮。
“要說你們這些人,真他娘是窮慣了!”
黑著臉瞪了一眼那都頭,沈有容又看向那個撈的歡實計程車卒。
“還有你,這麼吃也不怕將你小子給吃的暈過去了。”
“將軍。”
聽到沈有容的訓斥,那士卒當即訕笑一聲。
“你們啊,就是窮命,我看這小子日後是個日後能發達的命。”
伸手在那士卒的肩膀上拍了拍,楊嗣昌笑著道。
“你們說的這樹皮,叫做人參,在我大明那可是地主老財都沒資格用,我一月的俸祿也買不了幾根,能拿來吊命的好東西。”
“咱們到這朝鮮來一路海上奔波,你們中有的人都蔫了,若不是還要你們接下來擋住朝鮮人的反撲,我可捨不得將這東西拿出來讓你們吃。”
“總管相公,這東西是真的難吃啊!”
這都頭也算是軍隊裡的中層軍官,和沈有容、楊嗣昌也是熟人,叫苦道。
“難吃你不吃便是,多喝些湯不就行了。”
聞言,楊嗣昌笑著搖了搖頭。
“要不是沒這條軍法,看你們這糟蹋東西的樣,我琢磨著沈將軍都要抽你們板子了。”
“就你們糟蹋的這些高麗參,那就是摻進馬料裡,馬都能蹦起來三丈高。”
說著,楊嗣昌伸手在剛才自己打落筷子的那士卒的脖子上拍了一巴掌。
“還有你們這些京城武略院來的小子,不要認識這是寶貝,就不要命的吃,把這一鍋十個人的量,都吃到你們的肚子裡去。”
楊嗣昌的這話一落,那士卒頓時臉色漲紅。
“我可是都已經讓人打聽過了,今天下午,吃的流鼻血的都是你們這些京城武略院來的。”
這話一出,現場已經圍過來了計程車卒中頓時發出一聲鬨笑,楊嗣昌手下那士卒也不好意思的咧開了嘴。
從鍋邊拿起一個空碗給自己盛上半碗雞湯,喝了一口後,楊嗣昌看著周圍計程車卒道。
“總之就一句話,每個人都吃上些,就當吃藥了,過了今天可就沒這店了。”
“我們現在已經拿下了江華島,將那李渾捉到了手裡。”
“在援軍到來之前,無論如何,你們都要將這裡給我守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