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盒和火化費用一共六千塊。”

江寒緊緊抱著那個小盒子,手抖得厲害,從兜裡掏出壓在底的一沓鈔票,遞給了那個白大褂口罩男。

“要不要在骨灰盒上刻名字啊?你好像是她孫子吧?叫江寒對吧?要刻的話就趕緊,我這兒可沒空陪你墨跡。”

“誰 TM願意 24小時都在火葬場上班呀!趕緊的。”

口罩男不耐煩地催促著。

江寒搖了搖頭,他哪還有錢刻名字啊。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更緊地抱著骨灰盒,好像這樣就能感受到外婆的溫暖。

“沒錢就快走,別浪費我的時間。”

口罩男又催了一句。

江寒走了,腳步沉重,心裡更沉重。

外婆走了,留下他和那個精神失常的母親。

他感覺好累啊,再也沒時間去休息了。

也許,將來再也不能和昔日的同學一起去打球了。

他要照顧媽媽,要養家餬口。

火葬場在郊外,路上車輛稀少,江寒只能靠雙腳,一步一步往家走。

路過的計程車司機看到他手裡的骨灰盒都繞道而行,連公交車也不讓他上。

他走在人群中,大家都像躲瘟神一樣避開他。

好累啊,江寒心裡默默嘆息。

正當他等紅燈的時候,旁邊停下一輛豪車,車裡那個富二代瞟了他一眼,嫌惡地嘀咕了幾句。

綠燈亮了,富二代狠踩油門,車子呼嘯而去。

飛速的跑車輪胎碾壓過地上的積水窪時,把裡面的汙水給濺了起來,這些混雜著泥漿的水滴不偏不倚全濺在了江寒的臉上和衣服上。

江寒緊緊抱住骨灰盒,頭往下低,生怕這些髒水落在“外婆”身上。

路上的行人看見了都不由得捂嘴嘲笑江寒這倒黴兒蛋。

江寒沒有露出任何不滿的情緒,甚至剛才這個富二代嘀咕的話,他都聽得一清聽得一清二楚。

江寒從外套內包裡拿出紙巾,沒有去擦拭自己,而是擦拭著“外婆”。

他擦得很仔細,很小心。

江寒沒有抱怨,就算抱怨了,讓那個富二代下車又能怎麼樣呢。

這個世界,有錢就是了不起,有錢就是正義。

曾經的江寒學習成績非常好,常年喜歡玩弄辭藻不亦樂乎。

可當外婆重病,精神不正常的母親沒人照顧時,他才第一次懂得錢的重要性。

年少的他曾經也是學校風雲人物,也有自己喜歡的姑娘。

可如今他早就明白,在這個世界上,人活著有很多種方式,只有當你明白,沒有愛人能活,沒有朋友也能活,但沒有錢,你萬萬不能活的那一刻,才算真正的成熟和長大。

走了好久好久,江寒的雙腿早已麻木,終於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

那是一家露天街邊大排檔,這些年來他一直光顧的地方。

他有點兒害怕老闆看到“外婆”不願意做他生意,於是側著身子拿著盒子,走到老闆面前。

或許老闆看到了,或許鍋裡的油煙太大並沒有看到。

老闆還是像記憶裡的一樣,滿臉笑容地對李星說道:“這不江小子嗎,放學了?今兒要點什麼!”

江寒有些感激地點點頭,隨後說道:“勞駕,還是老三樣。”

“呵呵!好嘞,你稍等,三分鐘,馬上好。”

只見老闆非常熟練又熟悉地把菜品拿出來,在鍋裡燒上熱油,嫻熟地在鍋裡炒了起來。

看到老闆炒菜,江寒不禁想起和外婆第一次來的時候,那天是他第一次領工資,請外婆吃飯。可最後肉菜幾乎全被江寒一個人吃了。

外婆一直說自己吃不下那麼多,叫江寒多吃一點兒。

江寒明白,那是外婆擔心自己沒吃飽,沒體力幹活兒。

“來,一碗白飯、一個嗆白菜和番茄豆腐湯。”老闆的聲音打斷了江寒的回憶。

他下意識地往兜裡掏錢。

可當手摸進空空如也的兜時,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錢了。

“不好意思老闆,我忘記帶錢包了,過幾天給您,您看成嗎?”

老闆有意無意地瞅了瞅江寒身邊的骨灰盒,接著說道:“多大點兒事兒,你可是我這裡的老主顧了,你的人品我信得過,下次給就是了。”

老闆用極快的速度把飯菜打包好,江寒拿著這些飯菜說了幾句感謝,便繼續往前走。

可是他走得很慢,後面的對話聲他同樣也聽到了。大排檔的夥計用一種戲謔的口氣對自家老闆說道。

“老闆,這才剛開工,這才過了幾單,就碰上一個帶骨灰盒的,你做生意也不怕晦氣。”

老闆瞪了夥計一眼,對他的話並不表示反對,大嗓門地來了句:“你小子管得真多,幹我們這行的,多少也要有點兒同情心,看破不說破,你他孃的說破了,那就真的晦氣了!”

“趕緊在給擦兩遍桌子!你這個蠢貨!”

“原來如此,我這就去!”

原來是為了生意啊…

江寒牙齒咬住下嘴唇,一股巨大的失落情緒在他心中環繞。

經過一段漫長的步行,穿梭在一個狹窄的小巷之後,江寒終於來到了這個偏僻的街區。

這裡的霓虹燈似乎有一種魔力,五光十色地映照著街道的每一個角落。

街邊站立著的女人們,一個個濃妝豔抹,她們向來往的人群——尤其是男性們拋去誘人的眼神。

這些女人中既有年輕的,也有年歲稍長的,當她們看到江寒時,似乎是認識。

甚至有些年長的還主動向他問好。

江寒對此只是禮貌性的點點頭。

畢竟,江寒在這裡生活了許多年,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人都算是他的鄰居。

在這樣的貧民區裡,某些不光彩的職業俯拾皆是。

江寒走到一棟破舊不堪的樓宇前,牆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廣告。

他緩步走過昏暗的過道,一步一步地登上陳舊的樓梯,最終來到一扇老舊的房門前。他深吸一口氣,拿出鑰匙,開啟了房門。

房門剛一開啟,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和腐敗的氣味撲面而來。

對於早已見怪不怪的江寒來說,這已經不算什麼了。

“嘿嘿,寒寒,你回來啦...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好吃的嗎?”

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江寒面無表情地將帶回的食物擺放在桌子上。

屋子裡昏暗無比,由於沒交電費,屋內唯一的光源是一根燃燒到一半的蠟燭。

窗戶緊閉,窗簾也被拉了下來,整個房間顯得格外陰暗。

從黑暗中,一個穿著髒兮兮的睡衣,頭髮蒼白,臉上、手上長滿了怪異的膿瘡的女人走了過來。

“寒寒,媽媽餓了,快給我。”

她的聲音像是乞求,又像是命令。

那女人如同乞丐一般,抓起桌上的食物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她的動作野性而粗魯,手抓食物不斷往嘴裡送,彷彿生怕有人會搶走。

江寒靜靜地站立在一旁,他曾試圖勸說母親用筷子吃飯,或者拍拍她的背以免她被噎到。

但今天,他再也沒有那份力氣了。

“寒寒~你也吃點兒。”

女人用沾滿油漬的手,想要將食物塞進江寒的嘴裡。

江寒連忙躲開,食物落在了地上。

女人卻笑了笑,低下頭,像一隻飢餓的狗一樣開始舔食地上的食物。

這一刻,江寒第一次對自己的母親感到了厭惡。

他感到無比的疲憊。

他的母親原本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可自從生下他後,她便患上了怪病。

全身膿瘡不斷,有時甚至會流出惡臭的液體,看起來痛苦而恐怖。

他從未謀面的父親,為了治療她耗盡了所有積蓄,但最終無濟於事。

於是,他拋棄了母子倆。

最終,母親帶著他和外婆相依為命。

在長年累月的病痛折磨下,母親的心智也崩潰了。

外婆年事已高,無法照顧好她,江寒只得輟學在家,一邊打工,一邊努力維持著生計。

江寒緩緩站起身,默默地將骨灰盒放進外婆的房間。

他感到無比的疲憊。

現在,他一個人真的撐不住了。

他只有19歲。

此刻,他正陷入猶豫之中。

他看著仍在地上“刨食”的母親,心中充滿了掙扎。

人的一生,由無數個猶豫和果斷的瞬間組成。

也許一次猶豫,只是錯過了一次外賣送餐的時間,失去了多賺兩塊錢的機會。

一旦猶豫,自己想做的事情可能就無法順利完成。

而且,必須要付出極大的努力,才能做到毫不在意。

自欺欺人,有時只是為了讓自己更好地接受現實,但時間久了,你會發現,所謂的自欺欺人,與他人無關。

真的感覺好痛苦呀!

忽然,江寒看到桌子上放著一把剪刀。

一個絕望的念頭從他心底冒起。

江寒顫抖著手,捧起了桌面上的那把剪刀,那是外婆曾經用來剪裁布料的老物件。

他的目光迴轉,透過房間大門望向母親那癲狂的面孔,眼中流露出一抹不捨。

他緩緩把剪刀舉到了自己的頸間,感受到刀尖的冷冽過後,只有冰冷的絕望。

就在這危急之際,一個身穿天藍色鎧甲的手臂悄無聲息地伸了過來,輕而易舉地接過了那把剪刀。

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這是想放棄了?別忘了我們的目標是什麼!我們一起立下的誓言是什麼!”

嗖!江寒眼前一黑,彷彿被拉進了一個漆黑的虛空。

他的身影逐漸透明,彷彿被傳送到了另一個世界。

在那片黑暗的盡頭,一個身材挺拔,身穿天藍色鎧甲的男人正走向他。

“我們可沒那麼脆弱,咱們可是一起經歷過末日黃昏的喲!”

“你是誰?”

江寒迷茫地問道。

男人微微一笑。

“我就是你啊!我是你在《神蹟》創造的赤月呀!”

“你難道忘記了,我們是一體的,咱們會甘心在一個區區魔族BOSS的蠱惑低語下輕易放棄生的希望嗎?”

我是誰?

突然,江寒恍然大悟,我是江寒!

重生一世的江寒!

我是為了拯救整個世界而來。

力量!

這一世我擁有拯救世界的力量!

我擁有絕強的天賦,還是一個立志要打敗昊天教的男人。

此時,漆黑的空間漸漸亮堂了起來。

露出了天藍色鎧甲男人的真正模樣,那正是自己“赤月”!

“那個叫玉蕭的,他死定了,竟然敢偽造我對母親的記憶!”

江寒咬牙切齒道。

讓抬起頭,看向赤月。

赤月笑呵呵的說道。

“小時候最喜歡看《聖鬥士星矢》,你還記得裡面最喜歡的一句話嗎?”

“當然!”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同樣的招式,無法對聖鬥士使用兩次!”

兩人相視一笑,赤月拿出一道符籙來。

“還好有復活符,呵呵。”

說完便扔到江寒身上。

他的身體立馬冒出了火焰。

江寒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斷恢復,復活符正在修補他已經崩潰的意識。

轟隆!江寒的身體在赤色的火焰中,從這個世界中不斷上升。

當他俯瞰著地面上的對著他笑的赤月,他難得地在嘴裡說出了一句“謝謝”。

這一次,是他自己拯救了自己!

——

“既然已經宰了人族的闖入者,咱們一起去魔尊那兒覆命吧。”

“是,兄長!”

就在三人準備去魔尊宮殿之際。

天空忽地陰雲密佈,頓時狂風大作。

“哪裡來的風?”

玄澤等人不得不轉身,卻被這陣狂風迷了雙眼。

當他們再度睜眼,只見那片原本應是死灰的地方,竟是火光沖天,猶如一條火龍,在灰燼之中翻滾、咆哮。

“這是怎麼回事?”

玉蕭心中暗自震驚,只感覺一股強橫的能量自灰燼之中瀰漫而出。

“大哥!”

鐵角忍不住出聲,玄澤的臉色也變得慘白如紙。

那股能量,實在是太過熟悉,正是那位人族小子特有的氣息。

在那灰燼的中心,竟從天而降一道彩虹,宛若從天宮直通凡塵的橋樑,七彩斑斕,耀目奪人。

轟隆隆!

那原本微不足道的灰燼之地,爆發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

“不是吧!難道那小子..”玉蕭驚呼。

“從沒聽說過,還有這種事情..就連魔尊也多半辦不到呀!”鐵角滿臉不可思議。

“妖孽!”

玄澤咬牙,吐出這兩個字來。

狂風漸漸平息,那灰燼的中心,先是一隻手探了出來,緊接著是一顆頭顱,最終,那個身影完整地從彩虹裡面走了出來。

赤月,再一次站在了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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