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姨娘掉的可是這條帕子?”
這條錦帕不同於一般的絲絹面料,而是厚實卻觸手柔軟的雲錦。
陽光下有種浮光掠影般的光澤流轉,封邊的金線和角落的合歡花刺繡還用了銀線。
一看都不是蔣素心一個平民女子可以用得上的規格。
路明舒默默關注著所有人的表情變化,敏銳地察覺到了上座那兩口子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而紫菱更是在見到那錦帕的瞬間,如遭雷擊,呆愣當場。
直到南星暗中踢了她一下提醒,她才回過神來。
“這……這是姨娘的東西,但……但是……”
失神說到這裡,她又像是醒悟過來似的,突然朝太子殿下那邊瞟了一眼,然後閉緊了嘴。
路明舒已經瞭然她未完的話是什麼了。
這就是蔣姨娘的帕子,但卻不是她今天“掉落”的那一條。
這東西一看就不是能輕易示人的。
她就算要找藉口支開白芷,也不會選這樣一個會引人注目,甚至會為她引來災禍的錦帕做餌。
蔣素心到底有沒有掉帕子都是個問題。
但是她沒料到,顧瑾珩派到她身邊的白芷是個武藝高強的影衛。
不知什麼時候白芷就拿到了這條大有問題的錦帕,“聽話”地離開了蔣素心主僕的視線。
然後又在出事之後,當著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將錦帕呈上給路明舒。
“去歲金陵上貢的雲錦,除了宮廷御用外陛下並未賞賜臣下。”
顧瑾珩突然出聲,銳利的眼神直逼太子殿下蘇越,
“而宮中娘娘們大多用來裁衣製鞋且各有規制的花樣。金線封邊,銀絲刺繡合歡花樣的雲錦帕子,我記得,只賜給了已有後宅女眷的東宮。”
“不知這錦帕,是如何成了蔣氏的貼身之物?太子妃娘娘可能為臣解惑?”
顧瑾珩的話一出口,眾人俱是大驚失色。
路明舒也是恍然大悟。
原來竟然是皇上獨獨賞賜給東宮的東西嗎?
難怪太子妃一看到那條帕子表情就那麼奇怪了。
抬頭再去看太子妃,她已經沉著臉看向了別處。
並沒有回答顧瑾珩的話。
只是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著,路明舒幾乎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籠罩著的濃濃郁氣。
太子妃沉默是金,一直沒說話的太子殿下突然開了口。
“一條帕子而已,本宮隨手不知扔掉多少。誰知道你家小妾是在哪裡撿到就偷偷收藏了起來。”
蘇越眼中滿是不屑,接著又話鋒一轉,冷笑著道,“搞不好就是你派奸細來偷了本宮的錦帕,用這樣的方式企圖栽贓陷害於本宮呢?”
路明舒眼角餘光撇到,門外熟悉的衣角一閃而過。
是之前被她偷偷派出去打探情況的雨眠回來了。
沒溜進來彙報,說明事已辦成了。
路明舒心下微安,安撫地拍了拍顧瑾珩的手,出聲接了蘇越的話。
“一條帕子確實不能算是鐵證,但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日眾人都受邀前來遊園賞花,總有人看到實情的。蔣姨娘是如何‘擅闖禁地’的,陳良娣又是如何‘失足’跌落臺階的,不如太子殿下都請人進來仔細說道說道?”
“此事本宮自會探查,太子府的下人豈是你想查問就能查問的?”
蘇越森冷的視線再次落在路明舒臉上。
“你敢在本宮的太子府裡造次?你還想來教本宮做事?”
“臣婦不敢!”
路明舒態度恭敬,說出的話卻是分毫不退。
“太子殿下位高權重,但是我們蔣姨娘肚子裡的可是寧安侯府唯一的長孫。如今在您府上出了事,您卻金口咬定姨娘是奸細刺客。寧安侯府世代忠良,萬萬不敢承擔刺探東宮的罪名。”
“如今不過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召下人們來仔細詢問一番,也好還蔣姨娘一個清白而已。”
“若是太子殿下執意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給寧安侯府按莫須有的罪名。那咱們不如都去金鑾殿上,陛下面前求個明查秋毫!”
“你一個內宅婦人,還輪不到你來說話。”
蘇越不屑地瞟了瞟她,冷哼一聲。
“我夫人的意思,就是我顧瑾珩的意思,也就是寧安侯府的態度。”
顧瑾珩突然出聲幫腔,神色更冷地正面對上了蘇越。
“你……”蘇越語塞。
“太子殿下,內宅婦人也都是人,就算臣婦和蔣姨娘卑微不值一提,那也還有陳良娣呢。難道良娣出了這麼大的事您也不想查個清楚明白,給陳家一個交代嗎?”
路明舒又開口。
蘇越不知是否認同她的話,沉吟著沒出聲,但也沒再一口回絕她的提議。
看來他也確實不能完全不顧陳家人的想法。
一直沒參與他們交談的太子妃這時也轉了視線過來,輕聲接話道:
“殿下,看來世子夫人已經找到了證人。不如讓她把人叫進來問問看吧!”
蘇越轉頭看了看她,見她態度堅持,也點了點頭。
“那就叫進來吧!”
路明舒便朝門外叫了一聲:“雨眠!”
雨眠帶著幾位太子府下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一個宮廷裝扮的侍女,臉上猶有淚痕。
正是先前幫陳良娣抱著插梅花的寶瓶進來的人,應該是貼身侍奉陳良娣的宮女。
“給殿下和娘娘請安!請殿下和娘娘為我們良娣做主啊!良娣並非是自己不小心才失足踩空摔落臺階的。”
“那是如何?”太子妃盯著宮女的臉,詢問道,“難不成是有人推了良娣不成?”
“是因為在滴雨亭那裡看到,有一位夫人帶著侍女,繞過了假山,一路往禁地那邊去了。”
宮女搖頭,帶著懼怕的眼神看了看前面的太子殿下,又很快轉開了。
“良娣知道今日殿下會在那邊跟人議事,怕那位夫人誤闖進去,便讓人趕緊去攔截。”
“卻不知為何那位夫人像是直衝著禁地而去的一般帶著侍女走得飛快,閃過假山後面就不見了蹤影。”
“良娣一時情急之下,就攀上了滴雨亭高處,扶著欄杆想看得清楚些。不想……”
宮女說到此處又突然停下,眼神又往太子殿下那邊瞟了瞟。
“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的是什麼規矩?”
太子妃不耐煩地斥了一句。
“不想看到太子殿下身邊的侍衛大人,親自出來迎接了那位夫人,進了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