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隱約感覺到,自己的體內異樣,祖父恐怕有所察覺,只是未曾深究,也不曾問過自己。

之前祖父一直說要無心四人離開咸陽城,從未說過他自己接下來去哪裡,怕也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恐怕是想要以他自己耗盡修為為代價,保護無心他們。

無心根基深厚,如果加上祖父的境界,如果以無心體魄為器,說不定可以為祖父留下一絲後路,不至於一直閉關修養的祖父消耗盡自身修為。

無心心海之上響起祖父的話:

“你可以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我本身第九境的修為,以這一道分身入主你的身軀,恐怕你難以承受,你好不容易鑄造的根基,也將損耗殆盡,今後要是根基盡失,難以修行,可會後悔?”

無心看著眼前還在不斷出手的祖父,並未猶豫:

“孫兒知道,但我不想祖父以犧牲自己,來保全我,我不想心懷愧疚。這是我想到唯一的兩全法,望祖父成全。”

“以身為器,不吝於奪舍,你承受的痛苦,刀山火海都不為過。你想好了,我們就開始。”

心海之上,祖父的聲音如缶擊磬。

心海之底,“黑影無心“收起那些“破爛話”,重新化作一道虛影,返回門內,各種邪異的神魂之力不在湧動,生怕被無心祖父發現。

呂培文悄無聲息拿出一把晶瑩劍身刻著“火離”二字的赤紅靈劍。

周圍圍攻之人看見呂家老爺子第一次拿出劍,紛紛收手後退,凝神戒備。

呂家老爺子呂培文另一隻手並指作劍,只是幾道劍指劍氣落於四周,便以火離劍為陣基,構建最簡單的防護陣法,之後火離劍又脫手而出,浮在無心頭頂。

呂家老爺子呂培文在眾人眼前瞬息消失,在場眾人更加難以捉摸。

頃刻之間,無心感覺全身如墜烈火岩漿之中,經脈竅穴漲裂欲炸,如江河倒灌的氣機,周身血肉筋骨齊“鳴”,氣海丹田之內,瞬息被儒家浩然之氣灌滿。

心海之上,一道虛影出現。

這是呂家老爺子第一次以分身之術入主活人之軀。

元神立於無心心海,還是難以看清無心心海之底存在的東西,大概是因為先天邪氣和補天神石奇異。

神識無法“內視”無心心海,第九境的神識,無心根本難以承受,倒是一部分神魂之力,恰好可以與無心體內神魂之力相融,畢竟之前無心灌頂之時,呂培文用自身大半魂魄真靈,為無心鑄造根基。

“儒家浩然之氣,正直純粹,其中儒門君子劍,講究在世修身,心有仁義,則智勇無雙。”

“無心”慢慢抬頭,因為劇痛而充血的眼眸,看著猶豫不前的眾人,慢慢以走馬樁的步伐,邁出幾步,伸手將火離劍“摘”了下來,之前簡單的陣法頃刻消散。

無心體魄與祖父呂培文的元神虛影不斷相合,身體逐漸更加“和諧”,只是那烈火焚身的痛楚依舊,時刻以海浪拍岸之勢,想要撕裂無心的心神意志。

第一次握劍,無心的冥冥之中覺得,這把火離劍差點什麼,好像沒有生出真靈。

凌烈煌不斷汲取白虎甲和螭龍槍的煞氣和靈氣,將自身修為不斷催生,第五境的先天真氣熾烈如火,又冰冷如霜,

甚至隨著不斷汲取螭龍槍內的螭龍魂魄真靈,凌烈煌體內脊樑骨髓逐漸浸染上一層黑色氣息,明顯是魔道魔煉體魄之法。

弓步前驅,雙手一前一後持槍,以軍伍步卒衝針姿勢,凝神舉槍,向前一步踏出,丞相府地面猛地一震,身軀如床弩箭矢,衝向“無心”。

晉愷梳理平順體內氣息之後,猝了一口喉間瘀血,四刃尺規劍之上縈繞不絕的黑白氣息中,黑色真元明顯多於白氣。緊跟兵家將種的身後,尺規劍無聲無息遞出。

無心看著一前一後出手的兩人,之前快若奔雷的兩人,此刻身形變得緩慢如老牛。

“細細體會。”

心海之上,呂家老爺子的虛影消散,無心的身影出現,腳下是至剛至陽的神魂心海,無心虛影就像踩在後院祖祠的空地上,周身姿勢隨著體魄行動,自覺而動。

“無心”手中火離劍豎直而握,左手劍指劃過劍身,火離劍更加晶瑩如血似火。

倏爾,“無心”平劍橫斬,一道熾熱剛猛的浩然劍罡,橫斬槍影。

之後“無心”躍步,劍尖朝前輕點,封住凌烈煌周身退路,如長虹掠過。

怒目而視,凌烈煌周身黑紅煞氣愈加強盛,手中螭龍槍不動如山,如重甲鑿陣,一往無前。

浩然劍罡與螭龍槍芒相遇,前者如風助山火,熾熱的儒家浩然罡氣席捲凌烈煌周身,白虎甲上嗤嗤作響,後者槍芒以點破面,不斷突破浩然劍罡防線。

只是一瞬,一道劇烈衝擊席捲四周,本就搖搖欲墜的中院大堂被瞬息化作碎石磚瓦,又被接連不斷的罡氣不斷衝壓成齏粉。

月色如霜,透過虛幻的禁靈陣法,鋪滿院落。

“無心”小巧的身軀一閃而過,頭也不迴向後又是數道劍罡,斬向錯身而過的凌烈煌。

白虎甲靈氣越來越暗淡,終於一道劍罡突破槍影,斬在甲冑之上,斬出一道血痕。

凌烈煌前衝之勢折斷,橫移出去,雙手持槍,豎直插入青石地面,如鐵牛翻地,激起無數煙塵。

錯身而過的瞬間,蓄勢許久的尺規劍刃,悄無聲息刺向“無心”心口。

看著殺意十足,滿是暴虐恨意的眼神,呂培文很是惋惜,墨家三分,墨白入秦,也算是為了保全自己弟子晉愷的聲名,加之身受重傷,心結難解,所以才跌境不止。

可眼前的晉愷,分明出手狠辣,已然沒有半分墨家子弟的俠義之氣。

“無心”後發先至,一劍隔開尺規劍,轉身以當頭打狗之勢,以劍做棍,火離劍上赤紅浩然之氣大盛,“無心”就像鄉野村婦般,舉著冒火的燒火棍,追著野狗。

晉愷看著“無心”蠻橫又極其侮辱的招式,心中恨不得撕碎眼前的這個孩子,只是被劍影籠罩,空有第八境元嬰境的修為,還是難以反抗。

心海之上,呂培文分心對無心說道:

“墨白這個弟子,明顯心術不正,第八境的修為虛浮,連尋常第八境可以凝練的元神,都脆弱如稚子,不然你我想要如此簡單壓制,恐怕不易。”

無心手中隨著祖父執掌的體魄而動,雖然是尋常君子劍招,但在祖父手中,顯得更加神奇。

此刻,無心周身依舊如烈火焚燒,內心卻更加平靜,那種面對周圍無力反抗的苦悶,隨著一劍劍揮出,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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