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澧封王朝,烏鴉是凶兆的代表……
只見成千上萬只烏鴉向祭壇而來。
蕭睿傻眼了,文武百官亦如此,就連皇后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烏鴉飛到了龍潭上空,發出淒厲破敗的叫聲,十分可怖。
剎那間,密集的鳥糞雨澆落在蕭睿和皇后所站立的祭臺之上。
隨之而來的,是毒蟲鼠蟻傾巢出動。
從四面八方而來,向著蕭睿和皇后而去。
任憑侍衛如何阻擋,他們身上都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大量的活物,狼狽的樣子看起來甚是噁心。
作嘔聲連綿不絕……
我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在蕭睿身上種香這麼久,為的便是這一天。
平時有我護著他未曾發覺,直到今天,蛇蟲鼠蟻傾巢出動,被蕭睿的香所吸引。
他值得遭到所有人唾棄。
回過神的百姓們接連起疑「此番怕是觸犯了天怒!」
隨後,便有人反映過來「莫非?因為拿藍妃祭天才引得天道降罰?」
外面的百姓紛紛湧進了祭壇。
他們將我從絞架上解綁後,所有的百姓對著我跪下不停地磕頭。
「我們錯了,求藍妃原諒!您不是妖妃,請停止責罰!求求您了……」
不少的人甚至哭了起來。
部分官員也紛紛過來跪拜。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向我下跪懺悔,鼠蟻漸漸消散,烏鴉也有序飛走。
而成群結對的彩鳥飛向我,人人可見。
它們在我上方盤旋,排成了青鸞之姿!
蕭睿和皇后在遠處的祭臺之上看向我,狼狽不堪。
而那日之後,皇后成了民間廣為流傳的一代妖后,取代了此前流行的禍國妖姬。
而我,成了百姓口中的祥瑞之兆。
文武百官亦上了不少摺子,要求廢后。
更有一部分摺子,奏請皇上,改立我為皇后,以安民心
11
澧封王朝的帝后臭了很久,甚至成了九州各國的笑料。
九州皆知,澧封有一個天道降罰的君主。
「賤人!」蕭睿用盡了十足的力氣掌摑在皇后臉上。
皇后竟是被這一巴掌打翻在地。
「皇上,臣妾冤枉!定是藍妃使用了妖術陷害臣妾!她才是真正禍國殃民的妖妃!捉妖師……找捉妖師來,便會真相大白!還請皇上還臣妾一個公道!」
皇后跪在地上,一遍遍的磕著頭,額角已經滲出血跡。
蕭睿用了不少香氛遮掩,但還是引了不少蛇蟲而來。
近些日子蕭睿一直備受困擾,他原本將責任推在皇后身上,可是方才聽了皇后的話,蕭睿心中不免起疑。
我在房樑上窺視著一切,隨後轉身跑回了雪藍殿。
在寢殿內,我開啟窗戶喃喃自語道:
「阿羽,捉妖師就要來了,你先離開京城避避風頭吧。」
無人注意到,一隻烏鴉悄悄地從雪藍殿飛走,消失在夜空中。
12
我的宮殿之外,貼滿了符咒,對我施加了無法掙脫的結界。
門口站著九州最厲害的捉妖師無垠。
屠妖刀,便是他遞給蕭睿的。
他原本不是師父的對手。
但是師父將她的妖丹給了我,助我度劫。
失了妖丹的九尾狐,不再是無垠的對手,在幾招之內,便敗下陣來。
我被困在雪藍殿內,伸手去觸碰殿門,卻立刻被符咒反噬,指尖的肉被燙的剝落,露出了森森指骨。
符咒的力量彷彿讓我全身感受到窒息般的威壓。
恐怕不消片刻,我就會被打回原形。
涪陵在外面哭的撕心裂肺「我們娘娘不是妖,她天命鳳凰!嗚……你們放開我,娘娘不是妖!」
蕭睿心有不忍,欲命人撤下。
皇后上前勸阻:「皇上,是人是妖,一會自見分曉。若藍妃無辜,自然不會受傷!皇上再耐心等上片刻便是。」
無垠也開口道:
「雪藍殿內妖氣沖天,此妖極其邪惡,皇上萬不可掉以輕心。」
「這藍妃,定然是妖!」
蕭睿猶豫了。
皇后附議「當初的白丹丹,也是妖!」
蕭睿猶豫了。
此時,我的半身已打回原形,時間不多了。
我在殿內語氣決絕的開了口:
「士可殺,不可辱……
「皇上,永別了……」
我將事先備好的火油悉數灑在地上、門上。
一道火光自屋內亮起,隨即整座雪藍殿燃起了熊熊烈火。
火勢迅速增強,將殿外的符咒燒了個乾淨。
我的一身皮草,也燃了起來,快速燒的焦黑。
「快救火!來人!救藍妃!若藍妃出事,我讓你們所有人陪葬!」
蕭睿的聲音中,終於出現了一絲慌亂。
但那不是愛,而是媚術。
13
大火足足燒了一天一夜。
大太監跪在蕭睿面前,哭著喊道:
「皇上……」
「藍妃……歿了……」
隨後,一具焦屍自房中被抬出。
蕭睿怎麼也不會想到,一舞名動天下人,引得百鳥來朝,會嬌羞的趴在他懷中的美人,變得如此面目全非。
並且,死的如此慘烈。
蕭睿怒不可遏的呵斥皇后,「你害死藍兒,便一同陪葬吧!!」
她則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藍妃是妖!她死不足惜啊皇上!」
無垠上前「皇上莫怪罪皇后娘娘,我這就在皇上面前,讓這妖物現出原形!」
隨後抬手拿著一隻符咒,念起口訣「妖物還不現形!」
他將符咒扔在了焦屍身上,眾人皆是目不轉睛的盯著。
隨即,毫無反應。
無垠頓了頓,「許是剛剛的符咒失靈了。」
說話間,又拿出了一疊符咒,悉數扔在焦屍身上。
依舊毫無反應。
只是眾人皆看得出,那分明是具女屍……
同一時間,顧侯爺收到屬下來報,顧氏祖墳被挖。
只是僅丟了他夫人的一具骸骨,陪葬之物盡在。
14
我用自己的死,激發了民怨。
民間傳言:
蕭睿和皇后,聯手害死了天命鳳女,害死了澧封王朝的祥瑞,澧封必遭天譴。
為了平民憤,蕭睿將皇后和無垠推了出來。
「藍妃是被他們二人合謀害死的!」
皇后的母族亦將她放棄,斷絕了關係。
顧家因著兵權,尚且能給皇帝施壓,但無法給全天下的百姓施壓。
失民心者,失天下。
皇后被處以剝皮刮骨之刑。
她在死前最後一秒,還在喊著「藍妃是妖!」百姓們自發的將臭雞蛋砸入了她的口中。
無垠亦被萬人唾棄,捉妖派將他除名,他被綁在處刑架上,施以火邢。
如同當初拿我祭天般。
15
顧盛起兵造反。
在得知我的死訊之後。
他此前被顧候禁足,那日竟是執著劍,殺出了侯府。
我曾經制造機會,救下了他的老母親,他們母子因此將我奉為座上賓。
後來又用了媚術,讓顧盛對我神魂顛倒。
最後,我不告而別。
直到他班師回朝,在皇后壽宴那次,見到了翩翩起舞的我。
他曾在宴會間隙偷偷跑來見我,要帶我走,甚至不惜與顧家決裂。
我卻告訴他「盛哥哥,藍兒身不由己,你我終是有情無份,往後餘生,藍兒會永遠將盛哥哥深深埋藏在心裡。」
後來每隔上一些時日,我會化作真身,溜入將軍府,用迷香讓他對我念念不忘。
眾人再次見到他,是他帶著兵馬,殺入皇宮的那一刻。
戰神的名號,早已籠絡所有武將的真心。
只因為所有的將領,都曾受過戰神的庇護
只有他和蕭睿決裂,才能保證這江山易主!
蕭睿眼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驚慌。
數日不見,顧盛早已沒了當初威風凜凜的將軍模樣。
他執著劍,指向蕭睿。
腕骨處露出的藍色絲繩,竟讓我有一瞬間的錯愕。
那是我曾經的束髮之物,不知為何,卻在顧盛手中。
蕭睿的御林軍已盡數被顧盛拿下,此刻的他已是強弩之末。
「顧盛!你狼子野心,竟然肖想朕的皇位!你莫不是忘了,你所有的軍功,都是朕給的!你不過一個草包,若是沒有朕的提拔,你不過還是那個小小的百夫長」
顧盛出自顧候外室,因不受待見,自幼便去了軍營磨鍊。
但是因著皇后對他的厭惡,他如同顧家的棄兒般,在軍營亦是步履維艱。
直到師父的出現。
蕭睿需要一個足夠任他拿捏之人,頂替我師父成為戰神。
顧盛看向蕭睿,面無波瀾,只是他那眼神空洞般彷彿沒了靈魂。
「皇上,軍功亦和你無關,不過是你從白丹丹那個妖處騙來的罷了!」
蕭睿一怔,神色驟然暗淡,他輕輕的念起了師父的名字「白丹丹……」
那只有著戀愛腦的九尾狐,為了他遁入塵世,為了他赴湯蹈火。
「她不過是隻下賤的妖罷了!」
我的心隱隱作痛,他口中的妖,卻是我唯一的牽掛。
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師父,猶如神女下凡,散著光芒。
她有千般萬般好,卻為蕭睿這個渣渣丟了性命。
如此……不值!
顧盛執劍,斬斷了蕭睿的一條手臂,鮮血噴湧而出。
「你……不如妖!」
16
顧盛沒有殺蕭睿,但卻將他削為了人彘。
入夜後,我迷暈了所有了的守衛,悄悄地溜進了天牢。
蕭睿見到我的那一刻,晦暗的雙眸有了一絲光亮。
「藍兒,你還活著!太好了,我的藍兒還活著!」
但只是一瞬,他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那日從雪藍殿中,搬出了一具女性焦屍,那麼大的火,人又豈能生還……」
「除非……」
是妖……
蕭睿看著我的眼神,從欣喜變成詫異,最後充滿了恐懼。
我亮出了真身。
對著蕭睿露出了獠牙「蕭睿,我也是妖」
「藍兒,你為何是妖……你想做什麼……」
他看著我,眼神中流露出心痛和恐懼。
「還記得白丹丹嗎?她是我師父。」
「蕭睿,你沒有心,去地府向我師父贖罪吧!」
我手握一柄短刀,插進了蕭睿的心口,再用力一扭。
蕭睿的嘴角抽搐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疼嗎?」我不自覺的逐漸加重手中的力氣。
剜心之痛,酷刑之首。
可是比起我師父的疼,他受的這點又算得了什麼!
將刀插入心口再扭轉這個動作,我重複做了九次。
蕭睿的心被我戳了九個窟窿,直到我抽出刀的最後一刻,才斷了氣。
師父,我終於為你報仇了!
17
顧盛遲遲不肯登基稱帝,他每日流連在雪藍殿,睹物思人。
直到被貶涼州的六皇子入了京,他手持傳國玉璽,撥亂反正。
顧盛將所有兵權,盡數交於六皇子之手,
隨後放棄抵抗,被定為亂臣賊子,判處流放南疆。
在他離京之前,我悄悄來到了他被關押之處。
顧盛看起來,如同活死人般。
我的媚術竟然修煉到了如此境地,能讓他為我肝腸寸斷至此……
我抬手施法,解了對他下的媚術,又拿出了一顆忘塵丹,遞於他服下。
只是在接近之時,他突然睜開了眼睛,空洞無神的眼中生了一絲生機,他唇間顫抖,問著「阿藍,是你嗎?」
我輕輕拂過衣袖,將他迷暈。
將忘塵丹餵它服下,助他忘卻前塵往事。
我與他,便一筆勾銷。
18
民間傳言,先皇早已屬意廢太子,改立六皇子為帝。
否則,他怎可能持傳國玉璽。
六皇子登基稱帝之前,破例修建了鳳凰廟,為逝去的我供奉香火。
此番舉動之下,百姓們更是斷定,六皇子才應當是九五之尊。
朝堂和民間出奇的統一,六皇子既得了百姓的擁護,又得了朝堂的支援,遂登基稱帝。
只是大家並不知曉,他不過是睡了一夜,醒來後玉璽就出現在他的枕邊。
顧家先前遠離了朝堂,只因他家出了個妖后,又害死了真正的鳳女,為百姓所不喜。
更有極端之人,每日去他家府邸潑糞。
後來顧氏祖墳被挖,百姓們更是相傳,這都是他們顧家的報應!
後來受顧盛起兵造反所累,顧家被削了侯,舉家流放。
不同於顧盛,其他顧家人全部流放去了貧苦的北地。
19
我回到了青丘,見到了九尾狐顏霸。
「白芷,這個還給你……」
我遞過去一張焦黑的外衣。
白芷的臉上忽然變得陰晴不定。
「這是何物?」
白芷是九尾狐一族的顏霸。
碰巧遇他閉關修行,我便同他借來了皮囊。
借來時,還是通體的雪白。
還回去嗎……身上已然變得焦黑,好在臉被護住了。
當日雪藍殿大火,我被打回原形。
慌亂之中披著顏霸的皮囊,擋住了悠悠的火光。
但是他全身上下不少地方被燒得焦黑。
白芷將我拿回來的皮囊換上,復又幻化了人形。
他的臉,傾國傾城。
只是身上,不少地方變成了焦炭……
「珈藍!你對我的皮囊做了什麼?!」
白芷嘴上責問著,但神色卻一如既往的平靜,未有責備之色。
我訕訕的說道「會恢復的……好好養養……」
話未說完,卻被突然出現在眼前之人打斷。
白芷捧起我的雙手,「你的手受傷了,是何人所為!」
我窘迫的將手抽回,藏起仍然露骨的指尖,一五一十的向白芷描述了事情的經過。
順便賣了撥慘,「好在有你的皮囊,否則我可能已經命喪火海!」
白芷眉頭微皺未再言語,卻抬手施法為我療傷。
我的指尖被符咒所傷,血肉皆無,直露白骨。
這傷無法痊癒,我亦早已接受。
所做一切,皆是徒勞。
我謝過白芷,不動聲色的拉開了距離。
「珈藍,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離開青丘,去不周山那邊,尋找昇仙機緣。」
白芷面色一頓,清冷的神色忽然變得陰沉:
「我的皮囊你打算如何?」
「珈藍,這是你欠我的,得賠……」
這……若將我的皮草賠給他,他應該不會要。
左思右想,加上白芷的逼迫之下,我成了他的婢女。
用勞動力悉心的養護他的皮囊。
20
五十年後,我去集市上買糖葫蘆。
一位老婦人在身後叫住了我「娘娘,是你嗎?」
「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我回過身,老婦人仔細的看了看,搖了搖頭說「打擾到姑娘了,剛才將您誤認成一位故人」。
說完這句話,老婦人自顧自哭了出來,「若是娘娘還活著該有多好!」
我看著眼前的老婦,她和記憶中的小丫頭逐漸重合。
「涪陵,你怎麼哭了?」
一位身形削瘦之人走上前,遞給涪陵一個手帕,「可是又想起你曾經那位娘娘了?」
隨後,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我,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姑娘,我們可曾在哪裡見過?」
「不曾,告辭。」我拿著糖葫蘆匆匆離開。
徒留那人站在原地。
他的手腕處,綁著一條泛白的藍色絲繩。
21
我在白芷身邊,做了兩百年的婢女。
在我悉心的呵護之下,他的身上已然恢復如初。
無債一身輕,我再次準備前往不周山,尋得昇仙機緣。
可白芷卻仍然不肯放過我,他抓著我的手拉入了懷中,在我耳邊呢喃:
「我以心頭血,養了白丹丹的妖丹百年,再多些時日,她便能重塑肉身!你不想見見她?」
我抬頭望著白芷,內心久久不能平靜,此番大恩大德,我如何還?
白芷似是看穿了我的內心,悠悠開了口:「同我回青丘見見族人。日後,你便是我白芷的壓寨夫人!」
我大驚失色,這天仙一般的人看上了我什麼?
一個下等妖獸黃鼠狼,除了擅長氣功之外,會的不多。
長相嘛,不能提……
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白芷溫柔一頓「九尾狐族向來深情,若我不是對你有意,又怎會將皮囊借給你!珈藍,你真是個小傻瓜!」
原來……
九尾狐族,是天生的戀愛腦。
我是青丘一代的下等妖獸,無奈之下,成為了九尾狐顏霸白芷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