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篝火晚會
秘書氣喘吁吁爬上最後一個石梯，趁著楚雲起眺望遠方，狠狠瞪了老闆一眼。
“你不想要望遠系統的話儘管一直瞪下去。”
秘書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惡狠狠腹誹這人是不是也長眼睛後，再惡狠狠道：“一直說要忙生意，結果還是捨不得眼巴巴上來要看篝火晚會的又不是我！”
“我想再看看，不行？”
他說想再看看，說的輕描淡寫像是隨便看看一樣——
秘書嗤了一聲，結果一直在看那邊，都沒有停過。
“為什麼是望遠系統，即時同步攝影不好嗎？”
“篝火晚會時要把附近燈光熄滅。”
秘書擦了一把臉，她知道老闆瞭解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識，但居然連黑市的篝火晚會這種知識都知道……
“之前那個黑市之主是不是說要看他手下和藥師一起跳舞？你是擔心那個？那麼冷門的習俗都擔心……”
“他沒和別人跳過舞。”
秘書閉嘴了。
她經常被說是一個能力不合格的秘書，但最起碼還有基本的察言觀色能力，此刻的老闆不需要回答也不需要捧哏。
“……你們之前又不認識。”
好吧，她連基本的察言觀色能力都沒保住。
可她再看看老闆，楚雲起摘下了那個面具，遙遙不成型的微弱光亮只是恍惚照亮了輪廓。
以真面目示人卻只是在無人的地帶，看著好感之人要和別人跳代表相互心悅的舞卻只能看著，幾乎有那麼一瞬間，她第一次覺得這個總是一身黑衣的漂亮男人有些可憐了。
……可他為什麼喜歡自找苦吃？楚雲起何時這般磨磨蹭蹭了？
秘書也開啟了望遠系統，看見那個紅裙女孩一個健步如飛飛奔到陶元身邊，又看見她歡樂地跑向篝火晚會中央，似乎準備跳舞。
“她看你不在所以想搶場子，這樣陶元就不會和那個手下跳舞了。運氣不錯啊老闆。”
而剛才一直凝視著前方的楚雲起似乎也終於放下心來，輕輕瞥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光線昏暗，那目光好像還有點憐憫。
……看錯了吧？
秘書再度看向篝火晚會，而這一眼，就讓她明白為什麼老闆會有點憐憫地看著她。
她其實沒見過舞姬跳舞，只是從那女孩的動作判斷，如果是舞者，那女孩一定是非常優秀的舞者。
——沒想到竟會美到這個地步。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紅裙的舞者在紅色的火焰前翩翩起舞，可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是誰更加耀眼更加炫目，那舞姿看起來輕盈，卻相當有力，就是因為秘書明白怎麼跳舞，她才比誰都驚訝於這樣舞者的資質。
“後悔了？”
秘書點點頭，又搖搖頭：“……果然還是熱愛舞蹈的人，跳起舞才最好看。”
她有些發怔，不知道在回憶什麼，可又像是不願錯過舞者的每一步一般，不肯挪開視線，神態頗為滑稽可笑：
“我……我明明那麼憎恨舞蹈了，再也不想接觸舞蹈了……”
不自覺攥緊了身上衣物，手指開始疼痛都毫不自知，她不自禁伸出手，等到摸了個空，又忽然意識到其實對方離得自已很遠。
她開始顫抖。
“可是……原來真的有人能把舞跳得那麼美，美得甚至讓人遺忘原本的一切痛苦啊……”
她開始憤怒。
“明明是我一切痛苦的源頭，我明明都決定一輩子厭惡舞蹈了……為什麼我一瞬間會覺得‘舞蹈’是很美麗的東西……”
最後，她開始憤怒，像是不可理喻的遷怒的孩子一樣，狠狠捂住自已的頭，低吼道：
“為什麼……為什麼要我現在看見她！如果能早一點，如果能晚一點……！！！”
“因為如果早一點，你會憎恨她，如果晚一點，你會妒忌她。而換作現在，你只是不甘心罷了。”
楚雲起態度如此篤定，篤定得就好像目睹這樣的劇情在眼前上演了千百次。
可秘書沒有聽見，她只是聚精會神在篝火下翩翩起舞的那道紅，縱使不甘的淚水模糊了視野，她也捨不得離開片刻視線，生怕遺漏了半分就再也看不到了。
“可惡……”
“好美啊，好漂亮啊……”
她不斷呢喃著，淚水也不斷湧出。
……
舞姬的個人秀沒有維持多久，黑市的人沒有打擾表演的概念，一個孩子見舞姬跳得好看，居然也衝上去，模仿她的舞姿跳起舞來
有一就有二，接著是第二個孩子，第三個孩子，他們臉上難得出現了同齡人才有的笑容，跟著那個漂亮姐姐載歌載舞。
火焰前起舞的女性沒有因為這變故停下，更沒有被破壞了表演而憤怒，反而順勢一變，教起了那些孩子跳簡單的舞。
柯恩看著這架勢，覺得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找到了自已的“舞伴”：“很少見到黑市的人那麼高興了，弗德斯的陰謀多半也無法執行了。”
“不愧是曾經震驚整個帝國的舞者，她是衝著篝火晚會來的？……你好像之前就把她叫做舞姬，是猜到了嗎？”
“……我猜她不知道。”
因為舞姬才來到黑市沒多久，這還是她第一次參加篝火晚會。
“我很久沒有關注帝國新聞了，我喊她舞姬，只是因為”
陶元想起最初，遊戲資料上沒有她的名字，只有兩個字“舞姬”。
而舞姬還是比較好的狀況，她好歹還有一個暱稱，而形形色色沒有任何暱稱沒有立繪的npc才是組成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
「……系統，這是一個遊戲世界嗎？」
「嗯？是啊。」
「……」
“……可我喊她舞姬，只是因為她喜歡跳舞。”
越來越多的黑市居民加入到這場狂歡中，坑蒙拐騙的黑市習俗在今晚被遺忘，他們圍著篝火歡慶著平安度過這天，祈禱著明天也能平安度過。
他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快樂過。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黑市也不曾似現在這般墮落，這裡還是被遺忘者的聚集地。
異界流星給他們帶來災難，他們救助了很多人，卻無人救助他們，於是帶來災難的異界流星卻又給予他們疼痛的庇護。
每年的被遺忘者越來越多，逃來這裡的人也變多了，人多了就想看熱鬧，那時的娛樂活動不多，篝火晚會算一個。
不是每個人都會跳舞，所以每年在篝火晚會上都有很多人在火焰旁群魔亂舞，不管好不好看，只要隨著心意跳舞，就能忘記被世界遺忘的悲傷。
被遺忘者在火焰旁唱歌起舞，他們會把燈光熄滅，四周黑暗，唯有中心燃燒著屬於人類的火光。
就好像他們才是遺忘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