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抱歉……”林麗華淚水簌簌落下。

周星辰深吸一口氣,啞然失笑:“林……阿姨……該抱歉的人,應該是我……”

原來所有人都是為了保護她。保護一個原本不屬於周家的人。

“別這麼說星辰,我還是想你叫我媽媽……以前是我不好,將對宸光的埋藏心中的所有心疼與內疚,轉嫁到你身上,這對你不公平……”

“為什麼不告訴我和哥哥呢?”周星辰心中一陣堵滯襲來,他原本該是有很多機會化解這份怨恨的。

“你也別怪穆承,他是為了保護你,他總說男孩子該承擔的多一些,他是真的愛你……”林麗華手覆著面,痛哭不已。

“他難道不愛顧宸光嗎?”周星辰聲音輕顫,早已失了唇色。

“也愛,”林麗華拂過淚水,目光柔和而情深,“所以他希望你們能結婚,真正成為一家人……”

雨,從天而落,像是沒有盡頭,一直下著。

莊園內的樹葉被冰冷的雨水沖刷的簌簌作響,隱隱花香被無情的拍打在雨水中,空氣中滿是青土的氣息。

因為突然下起的雨,周遭頓時寒涼了起來。

周星辰頓覺呼吸緊促,一刻也待不下去。

她已經不記得是怎麼坐上飛機,回到家中。

只知道真相揭開了的那一瞬間,心跳都凝固了,難怪父親不肯告訴她,原來真相是那麼痛。

……

渾渾噩噩中,她回到的是周宅。不是顧宅。

這裡小時候承載的一切,熟悉又美好,都源自於那漫天巨大的謊言。

最後一次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用餐,竟然是顧宸光回國那天。

王嫂見她回來,好像同她講了什麼,她聽不清。見她精神不濟,趕緊又拿起電話不知和誰講了一通。

周星辰似乎都已聽不到。

她獨自一人來到父親的書房。

如今,已是室邇人遠……

推門而入,默默的望著父親與顧凌之兩人的遺像。

忽然覺得就像是一場噩夢般!

連日裡的疲乏湧上,只感到身子極重,眼前一黑,便洩下了力,暈了過去。

醒來時,人已在送往醫院的路上。

邁巴赫飛馳著趕往醫院,周星辰被橫躺在顧宸光身前,被熟悉的冷調木香包裹。

“怎麼樣?你暈倒了。”顧宸光急切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

她撐著坐起身。搖了搖頭。眼前一黑又重重跌了回去。

“別動,堅持下就要到醫院了。”

病房內。

各項抽血檢查後的結論是貧血導致的低血糖。

周星辰閉目昏睡一個半時辰,打上了營養針與葡萄糖點滴。

“嫂子!”眼前一個陌生的男子笑容很是燦爛,身材高挑,穿著一身白大褂。

“我是景田,顧哥的好兄弟,也是這傢俬人醫院的主理人。當然這整個醫院是顧哥投資的。聽說嫂子很照顧我生意,最近總來醫院,其實也可以不用這麼照顧。”景田說完,又覺得玩笑開得有些許尷尬,嘿嘿笑了一下,略帶一些調皮可愛。

“她需要休息,你又打擾她!回頭扣你獎金!” 顧宸光黑著臉推門而入,完全不同於以往漫不經心的樣子。

景田一臉喊冤:“宸哥你說我冤不冤,我這不是來跟嫂子打個招呼嘛!剛跟著你滿世界跑著找腎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顧宸光臉又沉了幾分,雙眸像刀子般朝他射去。不知是又說錯了什麼,嚇得他趕忙走了。

周星辰訝異了許久,原來前段時間消失是去找腎源……胸腔內滿腹酸脹漸漸湧來……

而這些年,他們究竟都做了什麼……

窗外一聲驚雷過後,淅瀝瀝的小雨接踵而至,由天而降,順著屋簷飛流,在空中又被風吹散,重重的拍打在窗上。

“吵醒了?”顧宸光望了一眼剛剛換上的點滴,怕她不適,將點滴速度又調慢了些,“這瓶打完就帶你回家休息。”

周星辰望著窗外的雨勢,窗前如珠簾般的雨水漸漸匯聚,形成無數條蜿蜒的水路潺潺流下。

房間內安靜極了。

“顧宸光,我都知道了……”周星辰說的很小聲,像是所有力氣被抽走一般。

他略顯疲倦的面容並無絲毫訝異,畢竟以顧宸光的手段,自然查得出她消失幾天去了哪裡,至於為何一聲不吭的跑去英國找正在度假林麗華,他大概一想也就明白了。

周星辰目光無神地望向天花板。

足足過了半晌,周星辰凝望著面前拂面而坐的人,緩緩道:“這麼多年,你對父親、對我如此冷淡,都是因為蔣琪琪告訴你顧凌之車禍是父親有意所為?”

“我當年親口問過他,他沒有否認。”顧宸光的表情痛苦極了。

周星辰頓感周身有抑制不住的火氣湧上:“顧宸光,你好糊塗啊,你的恨竟源自一個從未見過的人,你恨了父親這麼多年!父親他……除了沒有告訴你真實身份,他做了一個父親該做的所有事情,撫育你長大,教會你做人……”

“辰辰,原諒我……”顧宸光聲音嘶啞而低沉,腥紅的雙眼中佈滿血絲,頓了許久,又緩緩道:“不原諒也沒關係……父債子還,我對不起他,看來是還不上了,如今便來償還你吧。”

周星辰頓覺荒唐可笑!

難怪父親去世後,他突然變得溫柔,難怪他會對蔣琪琪轉變態度。

原來……這一切……只是……父債子還……

周星辰闔上雙眸,抑制不住內心的顫抖。只差一點,她便要陷入一個充滿泡沫的夢中。

原來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我不需要,我已經不愛你了。你該道歉的人……是你的親生父親。顧宸光,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至於我們……已經結束了。你放過我吧。”

周星辰只想結束這段十多年的單程長跑,反正你愛的人一直也不是我。

那輕輕一句“我已經不愛你了”令顧宸光心中一滯,一雙深邃的眼眸久久凝望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

如今的二人,好像兩團攪繞在一起的毛線,盤根交錯,辨不清頭尾,理不清頭緒。

處處皆是解不開的結。

周星辰沒有力氣去理這一團亂麻。

……

翌日。

待顧宸光再次回到家中。

顧宅已恢復一片寂靜。

餐桌上靜靜放著一枚鑽戒。

他發瘋一樣跑到主臥與客臥,除了幾套他的衣物和一套周星辰曾穿過的浴袍靜靜懸掛於衣櫃內,其餘皆已空無一物。

顧宸光身子重重靠在牆上,隨即彷彿失去重力般墜落。無力感再次湧上。

他想要解開襯衣領帶,以試圖緩解憋悶在喉腔的氣息,可手探過去卻沒有領帶可以解。

這一次,她好像真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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