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府
“姑娘，項芸姐姐來了。”
山香話落人未到，待跑到屋裡時，冷月已經落下最後一筆。
“姑娘又在練字了。”
山香笑眯眯說著，將項芸引了進來。
冷月眸色微閃，不作聲色的將桌上紙張擋住。
她這院子少有人來，大多數都會被山香擋回去。
這回項芸來，怕是裴旻前幾日提過的那些，“裝裝樣子”的事兒。
冷月主動上前：“項芸姐姐來找我，有什麼事兒麼？”
項芸衝著冷月行了一禮，端莊大方：“姑娘，老夫人回府了，咱們請您準備準備，一同去前門迎接呢。”
冷月愣了一下。
這位老夫人常年禮佛，早就搬去一處別院生活。
她早年經歷喪夫之痛，又要擔憂兒行千里，做出此舉也在情理之中。
夢中並未有她回府這件事，直到裴旻一意孤行納她進府，也不曾見過她一面。
為什麼會不一樣？
回想起前段時間的事，冷月心裡越發覺得蹊蹺。
面前的項芸是老夫人院裡的掌事丫頭，平日幫著裴總管處理一些瑣碎事情，明眼人一看就是老夫人為裴旻準備的。
如今被她截了胡，項芸應該對她心生不滿才對，怎麼還專門過來提醒。
想到這兒，冷月似乎明白了什麼，她拍了拍衣裙，勾著笑說：“那我定要梳洗一番。”
接著又做出一副苦惱的表情：“不知老夫人喜好什麼，我好叫山香去準備。”
她說完，親熱地抱住項芸手臂，討好似的說：“項芸姐姐是老夫人眼前紅人，定然可以幫我解決這個難題，對吧？”
項芸唇角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她又推脫了幾句，才說：“之前給姑娘定製的新衣做好了，我讓人拿給姑娘試試，姑娘樣貌出色，老夫人見了一定歡喜。”
“那就多謝項芸姐姐了。”冷月笑意不減，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一副對項芸全然信任的模樣。
待她走了，有婢女送上來一套粉色羅裙。
冷月試了試，這衣服漂亮又合體，顯得整個人更加嬌憨媚人。
她對著鏡子笑了下：“真是塊好料子。”
山香也是讚不絕口：“姑娘穿這套果真好美，爺見了定然喜歡的緊！”
這丫頭！
冷月哂笑一聲。
山香只當裴旻是主子，自然凡事都是以他為先。
裴旻確實愛她穿些明亮顏色，說更襯嬌花，山香聽得多了，就以為他喜歡，總愛把她打扮的花枝招展。
這會兒怕是全然忘了，她要見的人不是裴旻，而是他的母親。
“山香，再取件衣服來，要衣櫃裡那件淡青色的。”冷月收回笑意，淡淡吩咐。
山香露出疑惑的臉色：“那件是不是太素了？”
冷月轉了個身，羅裙微微轉起，側面露出一條若隱若現的修長小腿。“這衣服好像沒做好，裡面忘記縫合了，穿著怪難受的。”
山香驚訝，又看了一圈，忍不住說道：“竟真如此，怕是項芸姐姐叫人拿錯了。姑娘快換下來罷。”
看著山香匆匆離去的背影，冷月又露出個笑，藏在背後的指甲縫裡還殘留著一條細線。
那裡是什麼沒做好，分明是她剛剛扯斷了線。
冷月重新換了一套淡雅些的衣服，頭髮挽了個簡單的髮髻，蔥白指尖在一堆首飾裡挑挑揀揀，最終只拿了一支白玉蘭花簪。
“姑娘就算穿的一身素雅，也是別有韻味呢！”山香嘴甜，誇獎的話從不吝嗇，這也是冷月能與她交好的原因之一。
耽擱了些時間，冷月匆匆趕到，站在末尾不起眼的位置，正巧大門前落了頂轎子，老夫人在項芸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她偏頭在項芸身邊說了句什麼。
項芸的視線在人堆裡環視一圈，最終落在冷月身上。
接著老夫人也朝著她看了過來，眼底帶著些審視，又沒說什麼，踏步進前廳去了。
路過冷月時，落下一句：“你，跟著過來。”
果然，一進去就是一陣詢問。
老夫人坐在主桌，眼尾下壓，不怒自威。
好在公子準備的身份沒什麼紕漏，冷月都一一答了。
老夫人沉吟許久，直到她跪的腿窩有些發軟，才開口道：“阿旻對你有意，想帶著你，我都理解。”
“你的意思，也心甘情願跟著他麼？”
冷月點頭稱是，又磕了一個頭：“奴心悅於將軍，自然是甘願的。”
許是謊話說多了，再怎麼說也不會臉紅，反而透出幾分真誠。
老夫人抿了口茶，問道：“你心悅他什麼？身份？地位？錢財？還是個將軍的名頭？”
冷月抬眼看她，露出一絲不解：“將軍少年就戰功赫赫，是京中諸多貴女的良配。奴自知身份低位，不敢奢望，但有幸得將軍青睞，心裡自是歡喜。”
“若他不是將軍呢？別人不喜，你也不喜？”老夫人看著她的眼睛，一下子有些咄咄逼人。
冷月搖了搖頭：“將軍若非將軍，也會是意氣風發少年郎，天縱之才，”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奴還是會心悅於將軍。”
老夫人沉默許久。
直到身後有人走了進來，一隻孔武有力的手落在冷月肩上，將她帶著站了起來。
“爺……”
也不知他何時來的，聽了多少。
他的眸子深沉許多，雖沒看向她，卻無端生出些柔情。
相處久了，冷月也能捉摸出來他一些情緒，比如此時，就是心情頗好。
冷月剛還在豪言表白，此刻卻突然紅了臉。
“母親。”
裴旻微微頷首，全當請示。
老夫人見他這樣，嘆了口氣，突然說道：“你這衣服倒還合適。改日再做幾套罷。”
冷月渾身一涼，幾乎是瞬間就想通了前因後果。
她提防的沒錯。
她就說，老夫人對府裡的事知道的門兒清。
她截胡了老夫人給項芸預留的通房位置，老夫人怎麼會看她順眼，還讓項芸給她制新衣。
恐怕那衣服也不只是項芸一人計劃，那醃漬手段雖然低階，但卻是老夫人默許的！
冷月咬了咬唇：“謝老夫人賞。”
老夫人看了一眼身側的項芸，她有些不自在，沒注意到手攥緊了衣襟，將衣服都扯的皺了。
她放下茶盞，落下一句：“明日起，你來我院子裡給阿旻抄送佛經。”
冷月稱是，又在示意下退了出來。
冷風一吹，她思緒都更加清晰些。
遠遠看見裴旻落了座，又同人說著什麼。
冷月目光沉沉，看向他恣意的身影，突然生出些感動來。
夢裡，裴旻為了能給她個身份，究竟是怎麼說服老夫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