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姥山,上洛派的山門之外人頭湧湧。

西都城自下元節百鬼夜行之後,便幾乎成了奇香修士的禁區,因為死的奇香修士太多。

畢竟就算作惡,也是有力量的人作惡多點,一般人想接近新任紫紋大宗師韓柏,都得考慮自己的底細乾不乾淨。

而最近有一個傳聞轟動江湖,說韓柏將拜會陳鴻威。

新的紫紋大宗師對上威壓西北幾十年的老一代紫紋大宗師,這即將是王與王的碰撞。

所有聽聞訊息的奇香修士都忍不住趕來天姥山觀戰。畢竟無論韓柏多麼強大,也不至於在與陳鴻威對戰之時還會對圍觀人群展開他的“惡鬼索命”。

安全有保證,又可以觀看紫紋大宗師的絕技,令人無法不心動。

於是即使此刻的天姥山冰天雪地,也依舊阻擋不住奇香修士們的熱情。數千人將上洛派山門圍得水洩不通,一個個對新任紫紋大宗師的到來翹首以待。

上洛派的山門極是氣派,通體漢白玉雕成,雕飾精美,有如南天門一般威風凜凜。與之相比,玄天觀簡陋的山門慘不忍睹。

山門之下有一群衣衫華麗的上洛派弟子在靜心恭候蘇文大駕。他們修為最差的都是青紋,任何一個出去都足以傲視江湖。

段無雙站在弟子前列,一襲黃衫,清麗絕俗。她手中持一把長劍,劍柄掛了一簇紅纓,在眾目睽睽之中靜靜等候,即使已經站了半天也沒有一絲不耐。

畢竟迎接一個傳奇人物的到來,沒人會不耐煩,也沒人敢不耐煩。

“來了!來了!”前方有穿著上洛派制式衣袍的弟子狂奔而來,遙遠就氣喘吁吁地呼喝,像得了戰場勝利的訊息寧願跑死也要告知大家似的。

頓時山門之外的眾人譁然,紛紛往前頭湧去,爭先恐後想一睹大宗師的風采。

“大師姐,我們也迎上前?”

段無雙身後有弟子不安地建議,覺得自己一方一動不動的呆立原地,多少對大宗師有些不敬。

段無雙沒好氣地斥喝:“迎什麼迎,人家是來挑戰我們太上長老的,我們還要笑臉相迎,怕臉上不腫麼?!”

話音未落,鬧哄哄的圍觀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山門之外的景色無論是人群還是白雪皚皚的群山都迅速像褪去的水墨畫一般消失。

上洛派數十個精英弟子們齊齊打了個冷顫,便見面前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箇中年道人。

道人面如冠玉,有五絡長鬚垂胸,雙眼清澈,不沾一點塵埃。他仰頭觀看著山門上那精美絕倫的浮雕。

弟子們看見他,頓時冒起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好似眼前這位平平無奇的道人渾身瀰漫著沖天的魔焰,操縱著無邊的恐懼。

所有人的思維和動作都似被凍住了,像木雕一般失去反應,直到一道清亮的聲音將大家喚醒:“上洛派段無雙見過玄天觀主。”

嘔!

弟子們這才重新掌握身體,他們冷汗淋漓,倉惶地看著段無雙,顫聲道:“大師姐,他就是玄天魔神韓柏……”

段無雙瞪了他們一眼,責怪他們客前失態,丟了上洛派的臉面。

雖然她自己手腳也同樣也在顫抖。

只有直面之下,才知道一個紫紋大宗師的可怕!!!

蘇文看完山門,再目視山門之後無盡向上的石階與高踞山巔的宮觀殿閣,雄偉壯觀,有如天宮。

他似將整個上洛派都納入了眼內,悠悠地道:“長話短說,我給你三句話的時間。”

段無雙作為迎客之人,自然是有自己任務的,她早就一遍遍地打好了腹稿,但是蘇文一出聲,她滿腔的說辭突然一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她不禁暗道:傳說玄天觀的劍術善走偏鋒,每每擊在人意料不到之處,韓柏的性格也如是。

正如他借下元節為萬民立下公義誓言,憑此晉升紫紋大宗師一般。此舉即使太上長老陳鴻威也驚歎不已,自認絕對想不到如此精妙絕倫的晉升法門。

段無雙深深地注視這個中年修士的背影。

他原本只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小觀觀主,是一個自己走在路上也不會多看一眼的普通奇香修士,然而現在此人卻站在世間最巔峰,是僅有的六大紫紋大宗師之一。

他有資格俯視包括自己在內的天下人。這大概就是天賦異稟,氣運加身!!!

段無雙不敢猶豫,她誠懇地道:“假金紋香雖然是本派的一個局,卻並非為觀主所設,觀主只是恰好適逢其會。

對於貴派損失,我上洛派願獻上真正的金紋冰魄奇香做為賠償,以此化解兩家的矛盾。

而且我們認同觀主的公道之論,贊成天下奇香當歸屬所有人共享的理念。

這本也是我們上洛派和司馬開元絕然不同的觀念。所以你我兩家有足夠理由聯手推翻大晉!”

蘇文搖了搖頭:“三句話已過。”

他負手慢悠悠地往上走,穿過山門,一步步拾階而上。

在他面前所有擋路的上洛派精英弟子都不由自主讓開了路,就連黃紋層次的段無雙也一樣。

段無雙臉上露出一絲怒色,作為有名的仙子,上洛派年輕一代的第一人,她還是第一次這樣被人無視。

蘇文仰頭看著眼前無盡的石階,似真能通到天宮之上,他道:“曾聞在陳鴻威上位之前,上洛派曾有一段時間破落成一個普通的門派。

直到陳鴻威成為大宗師,上洛派才恢復威勢。如今的上洛派已比歷史上最輝煌之時更加興旺,門派領域囊括整個天姥山以及山下良田千里,管轄修士平民十數萬。”

段無雙及其他弟子們臉有得色,現在的上洛派可是敢與群星門,六慾魔教並稱的頂尖門派。

“如此興旺的門派,”蘇文又道:“可是據我所知,寄於上洛派簷下的平民生活極其艱難。平常交的佃租不比其他地方少,奇香稅比官府徵收的高出兩倍。

每年都有大批的逃民逃進天姥山,逃進茫茫的森林之中,寧願成為野人也不做你們的治下之民…”

段無雙眉毛一挑:“逃走的無非是些偷奸耍滑的刁民,說明不了什麼!”

蘇文淡然道:“原來是刁民?!你們果然高高在上。

你們連自己治下百姓的生死都不在乎,像我這樣的普通奇香修士,你家陳師又如何放在眼內?他當然不可能算計我,他只是在施展自己的雄才偉略,不小心踩死了路邊如我這般的螞蟻。

所以貴派想與我化解矛盾,怎麼化解?

大家都不在同一個世界裡,化解不了!

至於公道,你們連治下的百姓都沒有公道,如何說認同我的公道?

所以攜手之說,也頗為可笑。”

蘇文來到這個世界,最看不慣的是高高在上的修士世家門閥對人命的鄙視。

平民於他們而言,與畜生無異。無論蕭戰、青幫、鄭閥、上洛派,這種冷酷是刻進他們骨子裡的。

他和這個世界奇香修士的道德觀念不在一個頻道之上,這些人不瞭解也絕不會認同他堅持的公道。

“玄天觀主,你們玄天觀的人是蕭戰殺的,我們上洛派實質上並沒有傷害你們任何一個!”段無雙肅然道:“我們上洛派並非是怕了你才讓步,而是想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蘇文看了她一眼,嘆息:“得寸進尺?受害者是我啊!你們對一個受害者說得寸進尺?!我果然是無法理解你們的思維邏輯!”

“也罷!說不通就只有手底下見真章。

我曾對葉璇璣說過,你們視人如草芥,肆意殺戮,若有一天屠刀割到你們頭上,你們還能如此高高在上地俯瞰眾生嗎?

刀,我已經帶來了。

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們上洛派一切子弟,天姥山之內所有站著的人,都請嘗試接我這一刀!”

段無雙聽他殺氣騰騰的言辭,不禁瞳孔一縮。此人竟然如此頑固?!

轟!

頭頂一聲炸雷,有聲音如天神般喝道:“韓柏,天姥山七百個山頭,十幾萬人口,數千奇香修士,你有什麼本事來審判我們罪行?!

你儘管出手,我陳其洛願第一個受刑!”

一道霸道到了極點,連老天爺也敢討伐的昂揚神意所化道場正徐徐展開,騰起強大的氣勢,讓周圍所有修士都感到危機降臨,禁不住膽戰心驚。

那些山門之外的奇香修士齊聲驚呼,有人迅速叫道:“是上洛派紅紋宗師陳其洛,此人天資卓越,修為比掌門葉璇璣強上許多,平日醉心修行,輕易不在外露面。

如今他被驚動,很明顯玄天魔神韓柏已經入山了!!”

所有人眼睛放光,不約而同地湧入上洛派山門。

無盡石階之上,在陳其洛強大的道場籠罩之下,蘇文微微一笑,好像在享受一陣輕風拂面,他以一種莫名的口吻問:“你們聽說過敲門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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