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白衫身影笑了一下,眉目如畫,新月生暈。

“棠安出身雖卑賤,但也不願做了旁人妾室了此生,自知高攀不起陶府,不欲再有瓜葛。”

她聲音不輕不重,帶著一股子江南獨有的調,綿軟,也堅韌。

“公子若真心悅我,明媒正娶三書六禮,必不可少。”

謝洵懶懶靠著樹,好整以暇的看著那一幕,笑意不及眼底,泛開風流冷漠的嘲弄。

——痴心妄想。

不過是個小丫鬟,倒是心比天高,鳳冠霞帔十里紅妝,正妻之禮金玉良緣,她拿什麼配?

這樣的貪心令謝洵生厭,不屑一顧,嗤了一聲,沒了興趣再聽下去,但不知怎地,沒有走。

陶奉顯然不可置信,陰沉沉的:“荒唐!我看上你是你的榮幸,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

孟棠安在他這裡,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

說著,他就要強行把人抱在懷裡。

孟棠安踉蹌避開,餘光掃到那不遠處一道紅衣身影,不知在這裡站了多久,半張臉沉在陰影中,有些看不真切。

“徐北侯。”她慌促間,低聲叫了一句,嗓音是一貫的甜膩,語氣平淡也像是撒嬌。

陶奉一驚,收回了手,賠笑:“徐北侯。”

陶家也算是家大業大,若是跟徐北侯府比起來,差太遠了!

那甜膩聲音令謝洵想到了一些不該想的,他極其厭惡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冷淡嗯了一聲。

陶奉心中沒底,忐忑道:“徐北侯也出來賞月?”

謝洵吐出兩個字,語調平直漠然:“陰天。”

“……”

陶奉尷尬,有些埋怨謝洵真不會給人留一點面子。

“棠安告退。”女子看著謝洵,盈盈一福身,白衫若蝶翼。

謝洵在此,陶奉也不敢造次,再不甘心,也只能暫且忍耐著。

夜,還長,他的機會多的是。

那翩然雪色裙襬晃過眼底,扎眼的很,謝洵神色愈發冷漠,回了帳篷。

近日失眠的嚴重,怎麼也睡不著覺,他翻來覆去靜等了兩個時辰,壓著一腔火氣走出帳篷,臉色沉的有些駭人。

只見一個人躡手躡腳的往帳篷的方向走去。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那小廢物的帳篷。

謝洵面無表情。

陶奉心中打著如意算盤,心頭沸騰發燙。

他只要強行要了孟棠安的清白,到時候她就算是再不願意,也只能跟著他!

並未注意到遠處,夜色遮掩下的那道修長身影。

謝洵冷眼瞧著,摩挲玉扳指的力道重了些。

呼吸忽地充盈一抹淡香。

女子踉蹌撞上他,臉色煞白,聲音顫顫:“徐北侯……”

不知是被陶奉嚇得,還是其他。

謝洵漫不經心的伸手拂了下肩,像是在拍掉什麼不起眼的灰塵,動作矜貴,氣息也沾染了夜色的寒涼,深邃的眸睨著孟棠安。

“害怕?”

語調松倦,又輕佻又淡漠。

孟棠安看著陶奉潛入她帳篷中的畫面,睫毛顫了兩下,垂下眸。

側臉在月色下白到幾乎病態,那眉目楚楚眸似含情,眼尾若桃花,唇不點而紅,入畫三分自是動人心魄。

“怎能不怕?”

謝洵凝視著她,忽地逼近一步,抬起長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抬起那張楚楚可憐的臉。

四目相對。

孟棠安被迫仰看著謝洵,桃花眼朦朧色含情,瀲灩一湖春水。

他動作有些輕佻,一字一頓:“想上我賬中?”

聲音低沉,好似蠱惑。

孟棠安眉梢微蹙,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那人就鬆開了手,吐出兩個字:“做夢。”

“……”

女子抿了抿花瓣般色澤稠豔的唇瓣,下頜精緻如玉,肌膚很白,殘留著兩道指痕,泛著紅,眼眸無聲的看著謝洵,像是一種控訴,小聲辯解:“我沒有。”

謝洵根本不在意她說的話,眸光在她下巴上的掐痕停留了兩秒,意味不明的笑了,嗓音淡淡:“不敢回去,就在這凍著吧。”

扔下這麼一句話,他輕飄飄的回了帳篷,從賬內還能看到映出的一抹窈窕影子,裙襬翩然飛舞,久久沒有離開。

本來煩躁的火氣,不知怎地。

心情大好。

養生壺眼睜睜的看著謝洵這一波操作,九匹馬都拉不回來,目瞪壺呆。

我在這邊千方百計想要撮合你們。

結果你在這跟我唱反調?!

狗!

太狗了!!

祁樓操著老父親的心啊,那個心痛,就像是看著自家兒子閨女吵架的感覺。

哄哪邊都不對勁。

最後還是背叛了主神大人,嚴肅道:“你放心,我替你打他!”

孟棠安早知道謝洵的性格難以接近,對這一幕並不在意。

她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慢吞吞的蹲在了地上,看起來瘦小的一隻,像極了路邊的流浪貓,山中寒意中,冷意似能鑽進骨縫中,她默默將手縮在了衣袖裡,相互對攏,注視著遠處的陶奉。

一整個晚上,都待在帳篷外。

直到天亮的時候,聽到從蓮的叫聲,這才起身。

“小姐叫你過去一趟。”

孟棠安跟著她走,半路上,驟然被人打暈……

謝洵從帳中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孟棠安了。

這就受不住了?

嬌氣。

另一邊,燕帝拍了拍手,示意禁衛軍將那些人帶上來,在眾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一群死囚押送到場內。

“朕思量許久,單是狩獵野獸能有什麼意思,不如以活人為獵物!在場這些囚犯,都是該在秋後問斬的人,倘若能躲得了箭,赦免死刑又如何?”

那些世家子弟聞言,心中浮現一句話。

——荒唐!

心裡這麼說,面上沒誰有異議,誰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做出頭鳥,得罪了皇上。

林正源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幾次看向林菡的方向,都沒有從身邊看到熟悉的身影,他閉了閉眼,袖子中的手指握緊。

“大哥,怎麼啦?”林菡笑的天真無邪。

林正源幾次張口,最終溫潤道:“沒什麼。”

林菡紅著臉去瞧那上方的三皇子,玄衣挺拔,尊貴的很。

梁建自然察覺到那道目光,面色不變,跟燕帝敬酒,是一副孝順的畫面。

這個兒子一向出類拔萃,燕帝也很滿意,拍了拍他的肩。

梁建思及狩獵場準備的事,不留痕跡的看了一眼林正源。

兩人對視一眼,微微點頭。

燕帝看了一圈,忽然問:“陶家那小子怎麼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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