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呆呆蹲在床榻下面,暴露無遺,白裙清冷嬌氣,青絲用白色髮帶綁著,在明明滅滅的月光下,最是動人心。

此刻兩邊腮幫子鼓鼓的,艱難將桂花酒嚥了下去,懷中還捧著一罈桂花酒,仰眸,震驚盯著謝洵——的身上。

謝洵同樣震驚的看著她,隨著她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了自己鬆散的衣衫上。

“……”

“……”

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的詭異。

試想夜裡把家回,剛要準備沐浴,結果發現自己床下藏著一個人——

孟棠安覺得他應該很驚喜。

至少她不是來偷.情的。

“腰不錯。”從她的角度看向他,最先看到的是地面上的修長影子,玄色衣襬,輪廓冷厲,忍不住誇獎他,天地良心,她這一句話真的是真心實意,絕無半點褻.瀆的意思。

謝洵終於清醒,倉惶將腰帶束好,指尖發抖的厲害,幾次都沒束上,望著她,眸光深不見底,沉在月光中,隱忍而剋制,竟讓人想到萬里山河的孤寂!

孟棠安毫無預兆撞入他的眼底。

那樣的眼神讓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感,彷彿山呼海嘯,卻又冷漠寧靜。

這種感覺很快就被桂花酒衝散了,她嗆得咳嗽兩聲,用目光比劃了一下兩個人現在的姿勢,確實有點那麼怪異。

“你倒也大可不必這麼盯著我。”她笑了一下,艱難從榻下爬出來,抱著酒罈子,拍了拍衣裙上的灰,誠懇解釋,“我不是故意要鑽你床底的……”

謝洵定定看她,什麼也不說,似繃緊到隨時都會斷掉的弦,讓人有些怕。

他快要爛死在夢裡了。

又是……幻覺嗎?

孟棠安心底七上八下,有些沒底,在對方的目光下,總覺得自己像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行,差點要指天發誓了!

“不好意思,這件事是個誤會,我借用一下你的床,我也不是那什麼偷花賊,雖然說你確實挺好看的……

她笑了笑,眉眼彎彎,帶著一點狐狸的狡猾和矛盾的清冷,字字肺腑:“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是故意躲你床底想要看你沐浴,更不故意看你腰!”

她聲音溫柔軟糯,帶著一點天然的無辜和勾人,尤其是此刻似真似假的說著話,那雙桃花眼會清澈的看著他,一眼就能看到底。

一瞬間,回到了曾經,在他耳邊輕聲說愛他。

好似從未離開。

窗外的月光虛無縹緲,在深夜籠罩著白牆灰瓦的小鎮。

“孟、棠、安……”謝洵薄唇翕動,幾次張口卻徒勞無聲,血淋淋壓在喉中的哽咽,千萬次欲語還休的聲音,終見天日,語調帶著點不甚相信的茫然。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這回輪到孟棠安驚訝了,她再三打量著眼前的人,確認自己從來沒見過他。

薄情骨相多情眸,一筆一畫恰星辰。

他身上有種很矛盾的氣質,自有少年一派狂,不可否認,生的很好看,是特別勾小姑娘的那種。

如果她見過,一定不會忘記吧。

這一句話,並沒有得到回答,話音落下,是漫長的寂靜。

整整三年。

一千零九十六個日日夜夜。

謝洵無時無刻不在想她何時歸,就在他想,她在遠方把過去都忘掉吧。

曾經的三百六十四天,他們從初遇到相守再到離別的一切,他說的那些低三下四的話,想的那些共度白頭的未來,再連同他,全都忘了吧,通通丟掉。

然後。

她回來了。

毫無預兆的重逢,在九月初十的這一年,他們再一次就見面。

巨大的、失而復得的歡喜將謝洵淹沒,緊隨而來的是鑽心的疼痛,喚醒了血快放空的麻木,原來不是毫無知覺,只是欲蓋彌彰。

孟棠安有些不太適應這樣的安靜。

這個人真的好奇怪啊。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閣樓中靜到只剩下呼吸聲。

他們之間隔著不算遠也不算近的距離,有月光虛無縹緲的影子。

她忽然湊近,透著馥郁甜膩的香氣,一眨不眨的盯著謝洵,近在咫尺的距離,呼吸交錯,她看著他的眼睛:“你眼睛紅了哦。怎麼感覺你要哭了一樣?”

遲了三年的,氣息纏綿。

謝洵一時間連反應都忘了,他甚至不知道該做什麼,一開始的時候,他想象過很多種他們重逢的場面,當真到了這一刻,還是高估了自己。

眼睫半遮住了他半邊眼睛,情緒令人輕易不敢窺探,壓抑而洶湧,幾乎衝出來的滾燙相思,一寸寸鎖在平靜外表下,唯有泛紅的眸暴露了弱點。

孟棠安和他對視,桃花眼能望到底,乾淨而陌生,一點躲閃和懷念都沒有,完完全全是看著素未相識的人的眼神。

謝洵的眸光一寸寸看著她,從頭到尾。

她的模樣沒有變化,是好生養出來的嬌貴。

看得出來,一點苦也沒吃到。

她過得很好。

不需要他了。

夠了。

她跳江的那天晚上。

明明白白攤開來說。

——“這些東西對我來講,確實無用。”

——“這世上沒有誰離開了誰就活不下去,你我亦是!”

謝洵唯一牽掛她的安危,如今見她過得好,也沒有理由糾纏。

他的愛真的一無是處。

“你怎麼了?我也沒怎麼招惹你吧。”孟棠安敲了敲酒罈子,語調軟乎,跟哄個小孩似的,看著他的眼睛。

下意識的就想踮腳擦掉他眼尾隱隱的碎光,幾乎是一種本能,指尖剛伸出來,還沒來得及碰到對方。

他緩緩後退了一步。

指尖落了空。

孟棠安怔住:“我們……認識嗎?”

謝洵站在昏暗中,月光照不到他的身上,總是被愛又拋棄,丟在黑夜裡,不止一次。

然後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糖。

這招對他真管用。

謝洵忽而冷淡笑了笑,看著她,薄唇輕啟,一字一頓。

他說:“不認識。”

孟棠安啊了一聲,總覺得他好像很難過,她這個人沒有共情能力,也不在乎旁人生死。

可是現在卻覺得有人掐住她的頸項,令她無法呼吸,安慰又開不了口,最後只是無動於衷的看著他。

好像冷漠就贏了。

“出去。”謝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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