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分別的那天晚上,謝洵親手將紅繩戴在了她的手腕上,滿眼都是溫柔,一心期許未來,低笑道:“棠棠,等我娶你。”

他的愛太乾淨。

而她太髒了。

滿腔算計,沒有一句不是欺騙謊言,根本配不上少年的赤誠坦蕩。

孟棠安竟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手心出了汗,臉上漾開甜膩的笑,她說:“好。”

他們在桃樹下接吻。

最後一次。

那天她心軟了,她問林正源,可不可以換一種方式,非要謝洵死嗎?

林正源看了她很久:“棠棠,謝洵不死,我就會死,難道你想害死我嗎?我當初為了救你,九死一生,不是讓你現在這麼問我的!”

“我明白了。”

孟棠安徹夜未眠,不知心中的疼痛從何而來,好疼好疼,要死掉的疼。

舉世皆知的大婚,宴請整個長安城。

他給了她,所有一切,毫無保留。

是所有女兒家都會羨慕的鳳冠霞披、十里紅妝!

大婚前一夜,謝洵倚靠著竹苑的門,望著月亮,在笑,滿是歡喜。

他在想什麼呢。

想明天要娶他的妻。

想帶她一起下江南。

想日常的溫柔瑣碎,未來的漫漫餘生。

而孟棠安枯坐在梳妝檯前,一夜昏暗,在天光乍亮的那一刻,她對鏡描眉,胭脂最豔,換上了他親手準備的婚服,一步步上了花轎,前途不歸路。

她盛裝出席,鳳冠霞披,只為拿刀走向他!

沒有人知曉那天晚上,孟棠安在想些什麼。

大堂高朋滿座,勝友如雲。

在所有人聲鼎沸中,落拓驕矜的郎君唯獨注視她。

孟棠安隔著紅蓋頭,看不清他的模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高喊聲剛剛落下,他們在賓客盈門中面向彼此,還未來得及叩首。

一陣馬蹄聲響起,那人手中高舉聖旨,聲音穿破了所有虛幻的祝福:“徐北侯通敵賣國,謀害太子,扣下!!”

堂未拜,禮未成,這婚,作不得數。

謝洵被帶走的最後一刻,還緊緊握著她的手,堅定而溫柔,生怕她擔心,跟沒事人一樣輕狂,安撫她:“你別怕,等我回來掀蓋頭。”

“可是……”孟棠安在高朋滿座中,一手掀開了蓋頭,婚服瀲灩,眼眸含情,用他最熟悉的語氣,輕飄飄的跟他說,“要你死的,是我啊。”

她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寒光流轉,毫不猶豫刺向他的心臟!

謝洵對她一丁點的防備都沒有,後知後覺意識到粘稠的血液滲透了婚服,劇烈疼痛蔓延到心尖。

心口插著一把匕首。

他看到了她笑盈盈的眉眼。

通敵叛國,多重的罪名啊,就這麼扣在了謝洵的身上,且,鐵證如山,再無回天之力。

他和南涼來往的信件,字跡是他的,信就在書房。

沒有人知道,孟棠安日日進出書房,纏著謝洵教她練字,學得八九分!

當年太子死於劇毒,戶部尚書亦是死於此毒,在謝洵的書房中找到了毒藥,以及在尚書家中,發現了他的黑色骨哨。

也沒有人知道,骨哨是謝洵父親唯一留給他的遺物,是謝洵親手交給孟棠安。他說,只要骨哨聲響,無論多遠,他都會出現在她面前!

一夕之間,那最驕傲矜貴的徐北侯成了天下的罪人,跌入沼澤,人人都能上前踩一腳,任人折辱。

謝洵心臟上的匕首偏離一寸,沒死了,扣押在陰暗潮溼的天牢中,靜靜等待死亡。

他身上還穿著那件婚服,明烈的紅,分不清血,只剩下一口氣,隨時都會死亡。

當初成婚的時候有多歡喜,現在看這身婚服,就有多諷刺。

謝洵倦怠的靠著牆,仰頭看著牢房中狹小逼仄的天窗,一片昏暗中,那裡有陽光掙扎著進來,分外短暫,映在眼眸中,點燃又熄滅。

殷紅血珠沿著他的指尖滴落,一身的血,心臟生疼,彷彿那把匕首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狠狠攪動,疼到讓人崩潰!

也許是等到死刑,也許是失血過多,總之是要死了。

謝洵看了很久,忽而笑了,嘶啞笑聲空蕩蕩的迴響在牢房中,他漫不經心的抬起手,重重按了下永不癒合的傷,眸光寸寸碎裂,恨到極致,和愛糾纏,鮮血淋漓的咀嚼著一個人的名字。

孟、棠、安。

謝洵算無遺策,唯獨沒算計過孟棠安。

在這場以權利為中心的戰爭中,他把孟棠安放在自己的羽翼下,護的乾乾淨淨,卻不曾想,竟成了他心上的匕首。

……為什麼啊?!!

事情發生後,燕帝在御書房沉思一整天。

太子是他親手殺的,太子死後不久,皇后與青燈古佛為伴,悲傷過度逝世。

皇后和侍衛私通生下太子,多少年來他被矇在鼓裡。

若干年後,他撞見了那可恥的一幕,被他視為珍寶的兒子不是自己骨血。

皇室不允許汙點存在,這樣的醜聞絕不能傳出去,所以他用毒殺了太子。

自然也知道,這不可能是謝洵所為!

可——

這確實是除掉謝洵的大好機會!

燕帝已有了主意,還不等下旨,宮變突發,梁建謀反成了新的皇帝!

謝洵多年經營,不可能沒有後手,皇權詭譎中,他設想了所有可能,如果他輸了,就讓他們帶著孟棠安下江南,回她的家鄉,忘掉他開始新的生活。

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謝洵保住了所有人的命,唯獨沒保住他自己。

鐵證如山,他一人將所有事情扛了下來。

然後,坦然赴死。

行刑的前一個時辰,有人闖進了天牢,負隅頑抗竟然試圖劫獄,帶走謝洵!

“棠安,過來!”

林正源看到她時,一顆心沉了再沉。

火光幽暗,天牢潮溼,所有人手持長劍緩緩向中間的人靠近,劍刃隨時都會貫穿心臟。

孟棠安將長髮用白色髮帶綁了起來,一身明紅嫁衣,如同最後的火焰燃燒,那麼羸弱清瘦的人,左手抬起了劍,堅定無比:“公子,對不起。”

欠林正源的,她還清了。

可欠謝洵的,孟棠安這輩子也還不起。

剩下的這條命,她要帶他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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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超甜,交代一下三生(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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