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溼的天牢裡,一隻老鼠從牆角的縫隙中探出頭,動著鼻子,迅速的跑過去。

同樣的角落裡坐了一個人影,衣服上佈滿血汙,看不出原有的顏色,依稀看見胸前寫著一個大大的‘囚’字。

被割斷的頭髮髒亂披散著,一縷一縷的打著結,臉上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燙傷,血肉模糊,散發著焦味,眼睛緊閉,頭靠在發黴的牆上。

牆上釘著兩根鐵鏈,延伸而出的另一端牢牢的鎖在雙手手腕上,右腿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皮肉外翻,腐肉散發著惡臭,仔細看去,可以看到在腐肉中穿梭的白色蟲子。

要不是胸膛微微起伏著,只以為這個人已經是個死人。

獄卒恭敬的領著一個人走了過來,臉色帶著諂媚的笑,“盛公公,那逆犯就在裡面。”

昌盛公公嫌棄的一手捂著口鼻,聲音尖細,“開門。”

“是。”獄卒絲毫不敢遲疑,動作麻利的用鑰匙開了鎖,解了門上的鐵鏈。

‘叮叮噹噹’的聲音吵醒了角落裡昏睡的人。

姬燁塵緩緩睜開眼睛,一雙淡藍色的眼眸從兩人身上掃過,便又磕上眼瞼。

這副態度激怒了昌盛,面色難看,兩步上前,一腳踩在他的右腿上,看著腳下的人疼的渾身發抖,眼中閃過快意。

平日裡都只能匍匐在他腳下,今日也輪到自己隨意踐踏了,腳下用力,不斷的捻動著。

“殿下,這滋味如何?”

垂著眼看了半天,也不見人慘叫出聲,心中有些不痛快,隨即想到了什麼,嘴角惡劣的勾起。

“殿下,您不知道吧,隨您出生入死的那幾位將軍早已身首異處了,其中有個....叫.....哦,對,叫容修的,這人真是固執,皇上一氣之下,命人丟去後山餵了野狗。”

終於在他眼中看到了痛苦,昌盛心裡舒坦了,緩緩收了腳,溫聲道,“殿下不必難過,咱家這是來給您送行的,讓您與幾位將軍早日團聚。”

說著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來,臉上帶著絲絲笑意,用力的朝著他胸口刺去。

姬燁塵眯著眼看他,眼中是一閃而過的狠厲,手扯著鐵鏈幾不可查的動了下,在昌盛俯身刺過來時,劈手奪過他手中的匕首,同時鐵鏈一繞,用盡全身力氣,將人拽到面前,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姬燁塵緩慢的從他後背上貼了上來,喘著粗氣,手指無力,握著刀不住的顫抖,右腿詭異的拖在地上。

伸頭過來看他,藍色的眼眸中滲著冰寒,乾裂的嘴唇微張,聲音粗啞,不似人能發出來的,“你的主子......沒有告訴你,不能近身嗎?”

昌盛滿身恐懼,剛剛太過得意忘形,忘了主子說的,‘不可近身,他沒了牙,沒了爪子,但老虎依舊是老虎。’

獄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動驚了愣在當場,這昌盛公公可是當今聖上面前的紅人啊,這要是在他的眼前出了事,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大膽逆犯,還不趕快放了盛公公.......”

姬燁塵已經油盡燈枯,但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太監,還是能做到的,匕首微微向下壓著,一道血痕出現在獄卒眼中,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昌盛只覺得脖子一痛,卻不敢側頭,不敢亂動,未知讓他更加驚恐,眼睛睜大,眼球擠在眼角,小心翼翼的求饒,“殿下,殿下饒命,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公主,凌煙公主還活著,只要殿下放過奴才,奴才一定會好好照看凌煙公主......”

皇姐,姬燁塵冰冷的眸子終於有了一絲暖意,從小最疼他的皇姐,卻為了他嫁給了一個傻子,放在昌盛脖子上的匕首微微鬆了鬆。

昌盛看著匕首離開自己脖子,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一口氣還沒松完,猛然的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垂眼看著插在自己喉嚨上的匕首。

姬燁塵勾著嘴角,在血肉模糊的臉上顯的尤為恐怖。“你,高興的太早了。”

渾身的劇痛讓姬燁塵再無力氣站立,向後靠在牆上,緩緩的順著牆滑在地面上,雙眼無神。聲音很輕,似是在喃喃自語。

“姬皓瑾這個皇位是怎麼得來的,又是如何背信棄義,殘害忠良,皇姐她一清二楚,你們不會讓她活著,或者你來我這裡之前已經去過她那了,她已經死了對嗎?”

昌盛喉間插著匕首,嘴巴微張,鮮血從口中一股一股的湧出,瞪著雙眼,‘嘭’的一聲倒在地上。

同時坐在地上的還有獄卒,眼睜睜的看著昌盛死在獄中,面如死灰,如果他一開始就出手阻止,大概是能救下來的,只是他害怕,那可是戰名赫赫的神武將軍,常年征戰,可謂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姬燁塵抬頭,面無表情的看著獄卒,心中無限的悲涼,自己在沙場上浴血殺敵,保住了這繁華盛世,卻保不住自己的親人,護不住家將,下屬。

將那人送上了皇位,卻將自己置於牢籠,擊退了外敵,最後卻死於自己人之手,在外征戰十三年,輔佐皇長兄八年,換來的不是榮耀加身,而是一句逆犯。

想想都覺得可笑,他確實也笑出了聲,在陰暗的天牢裡,與空曠的迴音重疊,極為陰森恐怖,嚇的獄卒慌亂逃竄,連獄門都忘記了鎖。

笑聲一聲接著一聲,最後一滴淚落了下來,這些年,到底是為了什麼,側頭看著地上已經死絕的人,殺了他又有何用,他不過是一條聽從命令的狗,他主子還活著,那些構陷忠良的佞臣還活著。

是自己當初不聽勸告,非要參與黨爭,親手護著姬皓瑾坐上了太子之位,又親手送他坐上了皇位,沒想到他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設計陷害,給自己扣了一頂謀逆的帽子。

他那的座椅之下都是森森白骨,是汪洋的血海,不知他夜半可會做夢。

笑聲越來越大,眼中的淚帶著血水,從下巴處滴落,這些年四處征戰,殺人無數,滿手鮮血,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只是連累了跟著自己的將士們,連累了將軍府,還有母妃和皇姐,自己遠赴戰場,本就為了她們能活的更好,到最後想護著的人,一個都沒有護住。

還有那個人,自己喜歡他這麼多年,也沒有親口告訴他一聲,現在更是沒有機會了,也不知他是否安好,姬皓瑾想必也不會放過他吧。

備註:將軍是攻,在外可英勇殺人,面不改色,但是面對王爺,會示弱,會哭,會鬧,會委屈,是個哭包,哭包攻,不喜誤入,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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