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燁塵的思緒越來越混亂,眼皮沉重的也打不開了,恍惚間似是看到自己心心念唸的那個人,一身紫色的衣袍,伸手去夠,扯著手上的鐵連‘嘩啦啦’的響著。

眼皮用力的掙了掙,再看去,哪有什麼人,面前依舊是陰暗的天牢,手緩緩的垂下,眼睛也跟著閉上了。

如果有下一世,該有多好,不知下一世,還能否遇到那個人。

朦朧間聽到有人在耳邊不停的講話。

“阿燁,聽我一句勸,不要參與進黨爭之中,可還記得你遠赴戰場的初衷嗎?你說想讓你母親活著,想讓你皇姐吃飽穿暖,你已經做到了不是嗎?”

姬燁塵腦袋昏昏沉沉, 膝蓋處傳來刺痛,這是還沒死透?

刺眼的光照的眼睛生疼,眼前都是白色的炫光,半晌視線逐漸凝實,身體也恢復知覺,除了膝蓋,身上再無其他疼痛,這裡不是天牢......抬頭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眸。

“姑父!”

“叫這麼大聲做什麼,我還沒聾。”

陸行遠一身藍色錦袍,沒有任何花紋,顯的人更加威嚴,頭髮一絲不苟的束在腦頂,微蹙著眉,眉鋒裡藏著兵戈錚然,聽到姬燁塵驚訝的喊聲,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

姬燁塵看著面前活生生的人,一度懷疑自己是在做夢,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

真疼,不是做夢,這才發現自己是跪在青石板上,抬頭望向四周,這精緻雅韻的院子,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怎麼回事,他不是死了嗎? 這是夢境,還是自己死前的幻想?

陸行遠一直盯著他,突見他眼神幽深的可怕了,不像個十八歲的孩子該有的眼神。

微微愣怔,再看去,與平時沒有不同,只當自己眼花,衣袖一甩,將手負在身後,語重心長的勸起來。

“阿燁,你註定與那個位置無緣,大皇子看似溫潤如玉,但是心機深沉,二皇子雖為嫡子,卻沒有容人之量,無論你選了哪個,都不會有好的結局。”

姬燁塵聽著熟悉的話,神情恍惚,這是十八歲那年,得勝歸來時,被封了將軍,大皇兄和二皇兄拉攏他參與黨爭時,姑父跟他說的話。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抬頭愣愣的看著陸遠行,這時的姑父,還沒有白髮橫生,也沒有彎曲的脊背,還是那個人人敬仰的鎮國大將軍。

這個真心為自己考慮的人,最後萬箭穿心而死。

還記得自己當時言辭犀利的逼迫他不要插手,還記得當時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六歲便跟著他習武,十三歲就跟他去了邊疆,雖是姑父,卻也情同父子。

自己雖是皇子,母親卻是個異國的亡國公主,自己從出生就註定是個棄子,還有這名字,燁塵,大火燒盡後的灰塵,亡國殘留的餘孽。

宮中人最是會拜高踩低,以前活的還不如宮中一些在主子面前得臉的奴才,給的份例從來不夠,膳食也不足,餓肚子是常有的事,還會被一些得勢的奴才欺負。

冬天更是難熬,有一年下了大雪,母子三人險些被凍死,是皇長兄路過,可憐他們,讓人送了些炭,才活過那個冬天。

所以當他拉攏的時候,自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這麼多年,他與將軍府已經密不可分,他參與了黨爭也代表著將軍府的選擇。

從此把將軍府拖入了深淵,因著他們陰詭的計謀,眼睜睜看著將軍府覆沒。

姬燁塵紅了眼眶,淚也不斷的往下砸,這無論是場夢,還是真的重生,他都特別珍惜,再也忍不住,跪著向前行了兩步,抱住他的腿,臉也在他腿上蹭了蹭。

“姑父說的對,如今母親已經封了妃,皇姐也有了名分,沒有人能欺辱我們,我遠離黨政,何必要再陷進去。”

陸行遠垂眼看著眼前的少年有些欣慰,又見他哭了鼻涕眼淚,還往他腿上蹭,眉頭一皺,抬手一巴掌拍在頭上。

“起來,這樣成何體統。”

略一抬頭,忽然看到一個綠色的人影從遠處走來,而面前的人越哭越兇,有些焦急,伸腳不輕不重的踢了一下的他膝蓋。

“還不快起來,別哭了,哎呦,祖宗,快別哭了.....嘶.......”

毫無預兆的腰上多了一隻白嫩的手,掐著他腰間的軟肉,向不同的方向擰著,當著孩子的面,為了保持威嚴,也不敢叫,只能忍著。

“夫人,你怎麼來了。”

姬燁塵看到疼愛自己的皇姑母,心中一酸,淚流的更兇了。

“皇姑母......”

姬靜雅一身淡綠色襦裙,同色系的綠色紗衣,姿態曼妙,一點都不像是兩個孩子的娘,眉目如畫,流轉間帶著成熟的嫵媚。

掃了一眼哭的雙眼通紅的姬燁塵,這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從未如此哭過,眼中溢滿了心疼,手上又用了幾分力。

“我不能來?你打孩子了?”

陸遠行瞪了一眼姬燁塵,這臭小子肯定是故意的,不然怎麼會無緣無故突然就哭了,轉臉卻賠笑討饒。

“夫人,你可冤枉我了,讓他跪一下,還是仗著長輩的身份,還有多年的情分上壓他,至於打他,我這顆腦袋還想多留幾年,還得陪著你不是。”

姬靜雅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說,還當著孩子的面,整張臉羞的通紅,手上更是用力,嘴上也罵著。

“老不正經。”

姬燁塵悲傷的情緒被兩人打斷,皇姑母是父皇為了制衡將軍府才嫁過來的,卻沒想到兩人能如此琴瑟和鳴,成就了一段佳話,一切又回到了當初,真好。

不管什麼原因突然讓他回來,他都感謝上蒼,並且好好珍惜,嘴角勾起,綻放出一個笑容來。

只是剛剛哭的太兇,滿臉眼淚,鼻涕也在鼻尖處,這一笑,鼻子不自覺的出氣,鼻涕被氣流鼓起,形成了一個大大的鼻涕泡掛在了鼻尖。

陸行遠和姬靜雅均是一愣,眼中閃過嫌棄,同時向後退了一步,這一退,露出了在姬靜雅身後的人。

那個他暗自喜歡多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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