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裡偷閒的時候，她會跑去跟老奶奶聊天，幫助老奶奶澆澆花，修剪枝葉，慢慢的，老奶奶漸漸敞開心扉，說起了她自已的事。
“我曾經是一個神學老師，後來遇到了我的丈夫，我們結婚了。之後因為工作調動我跟他一起調到了這所大學教書。本來神學就不被世人所理解接受，涉及到的諸多方面對於那些初入門的人來說本就晦澀難懂……”
“凝秋，我得去上課，別忘了將檢測報告放到我辦公桌去哈。”
“他就是一個教物理的鄉村老師，那段時間經常聽我上課。在來到這所學校之前，我在一所很小的教堂裡傳授神學知識。也不知道他怎麼找到那裡的，初見他時很憔悴，在一群認識的教徒裡一眼就看到他了，感覺他下一秒就要兩眼發黑睡過去了。所以後來我經常調侃他腦子裡不要想太多，他老是愛鑽研東西，鑽研著鑽研著能把自已半條命都搭進去的那種，不過後來確實，唉，他就是嘴裡應和著，左耳進右耳出啊……”
“凝秋，我看了一下報告，這麼短的時間竟然給我做出來了，怎麼做到的哈哈哈，我很滿意。想不想去雲心醫院實習，為師手裡有個名額，我可以推薦你下學期去。”
“姑娘，最近學習壓力大嗎，我看你臉色有點差，學業是一方面，身體要緊哦。哪個老師，真的是，給你佈置這麼多工，一定要好好休息呀。上次講到哪裡了……？對對，我們結婚之後很快有了女兒，她很可愛，我們都叫她可可。她長到五歲時，瑞克升職了要被調到雲夢，學校教師待遇極好，會為有家庭的教師準備教職工宿舍，我們都很開心，也想給女兒未來的學習鋪路，我和瑞克都想好了，要給可可最好的教育資源。為了可可，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凝秋，你聽好了，我給你佈置的任務絕不能告訴給任何人聽。這些實驗樣本絕對不能帶出實驗室，做完研究離開前要將實驗室打掃乾淨。按照為師說的去做，下學期就到雲心醫院實習。對了，你說你經常去看望的老奶奶，她最近身體還好嗎？”
“可可對每個人都很自來熟，很信任人，來到學校的時候，很受大家歡迎。就這樣平平安安度過了她最快樂的五年。在她十歲的時候，突發疾病離開了這個世界。很諷刺吧，全國最好的醫療資源都在雲夢，最好的醫學院就在雲夢，結果他們都治不好可可。”
凝秋修剪著枝葉，津津有味地聽著老奶奶講她的故事，但一聽到可可的遭遇時，她心裡一緊，奶奶不知道她的女兒是誤食藥劑中毒的嗎？她默不作聲，欲言又止。
“神學不是無緣無故被廢除的，當時正趕上學校機制改革，高高在上的教育委員會覺得神學不符合他們的教學理念，用校長的話來說，什麼牛馬鬼神都信的話這個國度遲早會滅絕。雖然當時他立刻為自已偏激的發言致歉。但我知道很明顯意識到神學專業要被移除了……”
“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嗎，你頭髮的顏色讓我想到了書本上的聖女，留著一頭濃密的銀髮，據說她是神的使者，也是連線著凡間與神界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我不相信神，而且我沒聽說過聖女的故事。”凝秋苦笑著說，父母是無神論者，她也從未去過教堂，她覺得神不能拯救眾生，如果能拯救，世界上就不需要醫生了。
老奶奶看著凝秋的頭髮出神，片刻之後，她扶額，“抱歉，突然說起這些……我繼續說下去吧，她生病的那天起，我每天都在禱告，可可身體健康，平白無故就生病了，很難讓人信服。瑞克把能找來的醫生都求了一遍，在火化的那天，才收到了姍姍來遲的屍檢報告，死於化學物中毒。這份與當時截然不同的確診書而言，對我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我寧願女兒生病死的，而不是死於某一個人的手上，不對，要是早點發現是中毒一切都還來得及，我的可可就不會死了……明明我的可可這麼的善良……”老奶奶平靜祥和的臉上出現了痛心、悔恨等多種複雜的情緒，臉上的褶皺擰在了一起。
“說什麼缺乏物證，即使當時抓到了犯人，也因為沒有直接證據被無罪釋放。可笑的是那個人還跑去鄉村當志願者醫生。”
凝秋停下手中的修剪動作，一臉擔憂地看著老人。
“所以，身為神學者，也身為可可的母親，我對他進行了詛咒，我詛咒他這輩子永無出頭之日。”
“老奶奶，您還好嗎？站累了吧，坐下來休息一下好嗎？”凝秋留意到老奶奶的身體有點顫抖，於是將剪刀放置一旁，將她扶到一旁的藤椅上坐下。
“你想喝點水嗎，”凝秋貼心地將水杯送到老奶奶手中。
老奶奶看到杯子表情變得更加凝重，她緩緩接過凝秋手中的杯子，看了一眼凝秋，凝秋一臉關切地看著她，輕拍著她的肩膀，她稍感安心，這才勉強喝了一口水。
“謝謝姑娘，我感到好多了。許是因為天氣陰沉，我胸口發悶的緣故吧。感覺要下大雨了，你快回去吧，下次我還在這等你來哈。”老奶奶擠出笑容，緊緊抓住了凝秋伸手接過杯子的手，“我說的話你聽聽就好，連心理醫生也不相信我女兒是被故意害死的這種話。謝謝你願意聽我這老人碎碎念。”
凝秋眼底下湧現出一種無能為力的悲哀，“我相信您，奶奶，您說的話，我都相信。”
“我相信神會保佑每一個心善的孩子，姑娘，我祝福你這一生都健健康康的。”老奶奶在她手心上比劃了一下，終於放開了凝秋的手。
轉眼間就到了期末考核的時候，凝秋的導師李流悟在凝秋的成績單上打了A+，將成績單和推薦信一併交給了凝秋，“下學期不用來找我了，直接去雲心醫院報到，帶上推薦信一起。等實習結束再來找我吧。”
“好的，謝謝李老師。對了，李老師，已經檢測出了杯子上的指紋，不過為什麼還會有疑似血跡的物質在上面，都寫進檢驗報告裡了，不過我這沒有檢視DNA庫的許可權，查不出是誰的。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脫落的油漆。”
凝秋指了指放在李老師眼前的檔案袋，語氣輕鬆，故作神秘地說，“老師，請不要做犯法的事，要是犯罪了就趁早自首吧。”
“哈哈哈，瞧這孩子說的。我確實有做一些'副業'，所以需要保密哦。”李老師摘下眼鏡，仰頭看了一眼天花板，長呼了一口氣，隨後低頭將檔案袋裡的報告拿出來仔細看了一會才小心翼翼地放進去，鎖進櫃子裡。
凝秋沒說什麼，也沒有過問那個來歷不明的杯子李老師是怎麼得到的，能幫到李老師自然是好事，但她也不想惹禍上身。
“李老師，你相信神嗎？”正準備離開的凝秋突然想到了老奶奶說的話，攥著手中的推薦信回頭看向李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