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來臨，寒風漸起。
凝秋去辦公室辦理好離校手續之後，想著去李老師辦公室問候一下他老人家。她穿過走廊來到李老師的辦公室，門半掩著，她還是習慣性敲門，聽到裡面傳來一聲“進來。”她才走進去。
“李老師，好久不見……”凝秋推開門，發現平日裡凌亂堆滿書本的辦公桌上只放了一個紙箱，“啊，李老師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值得您花時間收拾東西。”
“這段時間發生了一點事，一言兩語說不清。”李老師面容很憔悴，卻比出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我被降職了，不過也挺好的，副主任不適合我，像我這種埋頭做實驗常常忘記上課時間，開會也經常遲到，我也沒有按照教科書來教學生，自然引起一些人的不滿。”
“怎麼會呢，李老師很稱職，經常有學生來辦公室請教您問題，挺多學生都很喜歡您呢。”凝秋想不明白這麼受學生愛戴的老師怎會招人不滿，“教科書我自學也能學會，實踐才能出真知，我明白您讓我做實驗自然有您的良苦用心，如果沒有老師，就不會成就今天的我。”
“看來你絲毫不懷疑為師啊，”李老師被自已學生的一番話打動到了，“我讓你做的這麼多實驗裡，確實有一部分是出於我的私心，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取證，想找出能定兇手謀殺罪的直接證據，你相信一個十歲的已經有初步判斷能力的小女孩能夠得到實驗桌上的架子上的試劑並喝下去嗎？反正我是不相信。”
李老師見凝秋沉默不語，他哈哈一笑，似乎被自已的話給逗笑了，繼續自說自話，“在那件事情之後，可可經常用來喝水的杯子突然不見了，原來那個杯子被扔了，但又被清潔阿姨發現撿走了，放在她居住的宿舍的雜物間裡放上土壤種多肉植物了，茗姐對植物種植頗有研究，很多教職工都找她請教種植盆栽的問題，她就捧著多肉植物去圖書館後院問茗姐，她看到了就找我幫忙，說實話難度很大，但也不想澆滅茗姐好不容易燃起的一點希望。”
“可可喝水的杯子？所以我們之前一直研究的那個杯子，就是證物？”凝秋有點震驚，她有點沒有反應過來，原來李老師一直在為可可的事情操心，甚至為了找出真相，瞞了所有人，難怪多次囑咐她不要告訴其他人……
突然從門口進來了三個穿著制服的人，為首的那個人先介紹了自已是學校事先通知的檢驗科部門派來的，然後清了一下嗓子表明來意：“經我們檢測，DNA與嫌疑人林先生的指紋高度吻合，送來的報告屬實，但按照由於超過了可以追訴的時限，且嫌疑人並不在雲夢的管轄範圍內，即使我們派人將他帶回雲夢城，也無法定他的罪，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追訴期限是多久。”
“十八年。嚴格意義來講，這個案件於今天停止追訴。”
“那不是沒到時間嗎？這份檔案我不是三個月前就交給學校那邊轉交給你們嗎？你們辦事效率這麼慢的嗎？”
“實在很抱歉，因為種種原因，考慮到案件輿論影響大，需要走的流程很多。而且需要上級簽字，我們才能繼續進行下一步，還需要受害人家屬簽字同意上訴。加上目前掌握到的嫌疑人住址資訊不確定性，等找到他時已經過了可上訴的期限了，總之今天內是處理不完的。請節哀。”
那人吐字清晰，不帶任何感情，隨後將檔案袋放到李老師面前的書桌上，“李先生，請查收。”
「請節哀……」凝秋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看向自已的導師，他神情很嚴肅，她有點不安，「現在已經臨近中午，這件事已經沒有希望了吧…」
“嗯……嗯，嗯嗯，瞭解了，謝謝你們，辛苦你們了。”李老師有點錯愕，很快眼神黯淡下來，聽著那人的彙報只是下意識地附和幾句，直到他們走了之後，他雙手撐在桌面上，茫然地看著前方。
“來得及，一定來得及……快、凝秋快去找茗姐，”李老師手忙腳亂，將檔案袋裡的檔案全部倒了出來，“讓她簽名，之後我就去找那邊的人，催一下進度。算了，我們一起去。”
“好的，老師您先冷靜一下。”凝秋一臉擔心地看著老師，走上前快速掃視了一圈桌面上的檔案，然後重新將檔案整理好。
李流悟哆哆嗦嗦拿出根菸，再從口袋裡掏出火柴盒，半天都點不燃，廢了幾根火柴之後他沮喪地嘆了口氣，半開玩笑地說道：“連這玩意都欺負我呀哈哈。”
“這裡離圖書館後院不遠，老師。”凝秋於心不忍，提醒老師：“可能它知道茗姐不喜歡煙的味道呢，老師為了身體，少抽一些吧。”
“嗯，也是。”他這才將煙和火柴盒收好。
老奶奶此時正躺在藤椅上曬太陽，臉上滿是褶皺，臉上逐漸變多的皺紋見證著歲月的流逝。
小妮蜷縮著身子睡在茗姐身上，發覺有人來，就從她身上跳開，茗姐被小妮的動靜給弄醒了，睜開朦朧的雙眼，“呀，姑娘，許久沒見到你了。流悟也來了啊。”
“老奶奶，老奶奶最近過得好嗎，”凝秋快步走到老奶奶身旁，緊跟其後的是李流悟，他將檔案從檔案袋裡取出，遞給早已走到藤椅旁蹲下的凝秋手上，他從胸口處的口袋拿出一支筆放到奶奶的手心上，“關於可可的兇手已經確定下來了，證據確鑿。茗姐，只要您簽上名同意上訴他，剩下的我們都會處理……”
“兇手？那個人渣嗎？”奶奶擔心自已聽錯，拿起檔案放到自已眼前，手指著上面的字一個一個看，聲音略帶顫抖，“太好了，太好了……”
“不對，”奶奶拿起筆簽上名，看到落款處的截止日期，她不可置信地又將紙湊到眼前，“今天是多少號？是今天嗎？今天內能抓到他嗎？他在南邊的村落，從雲夢城出發至少明天凌晨抵達，這一來一回的，不吃不喝最快也得明天黃昏前能趕到……”
她眼角含淚，卻一直保持著聽到證據確鑿之後的那一刻時咧嘴笑的神情，讓人分不清是喜悅還是絕望。
“算了，這不重要，抓不抓到人已經不重要了，我只需要一個真相，一個證據確鑿的真相。”奶奶沒有一開始的激動，她逐漸平復了心情，然後如釋重負般笑了。
凝秋有點懵，奶奶已經不在乎兇手是否被抓獲了是嗎？只是僅僅想證明自已的女兒是被林某所謀害，畢竟換作是誰都不希望自已的女兒至親平白無故的死去吧。
此時，只有李流悟露出了複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