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舒隨著掌事宮女一路穿過眾人的坐席，直到大殿最前方，離帝后妃嬪的案几最近的地方。
站定之後她再次給皇帝皇后行了參拜大禮。
皇帝親自喊了讓她平身，又問及顧老夫人是否安好。
“回陛下，祖母一切安好，多謝陛下掛念！”
路明舒恭謹回話，禮儀周全。
“這小路氏不僅容顏昳麗，與顧世子堪稱才貌相當的天作之合。顧老太君得了這樣好的孫媳，定然是萬事遂心，喜樂康寧的。”
一旁皇后笑著開口，應和著陛下的問題，顯得一派和藹可親的樣子。
皇帝卻看向了另一邊的淑妃，問道：“愛妃，可是如此？”
“皇后娘娘說得極是。”
淑妃也笑容溫婉得宜。
但是她們心裡都清楚，顧瑾珩貴為立有戰功的侯府世子，為何會倉促間娶一個六品小官之女。
若不是太子蘇越因為忌憚寧安侯府和顧瑾珩而步步緊逼，他又怎麼會為了避鋒芒而放棄聯姻世家大族的貴女？
“這大小路氏同日出嫁，一個入國公府為葉翰林嫡妻，一個做寧安侯世子夫人，可見路大人教女有方。”
皇后看著路明舒，繼續說道，“陛下，不如您得空了把路成春路大人叫來問問，看他是怎麼把兩個女兒都嫁得這麼好的？”
站在下頭的路明舒聽到這話驚訝得抬起頭看了一眼，又很快垂下頭去。
路成春一個六品文官，是沒有資格上早朝的。
皇后這會子突然跟皇帝提路成春是為什麼？
“嗯，皇后這個提議倒是不錯！”
皇帝沉吟半晌，語氣平淡說了這麼一句，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皇后卻像是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似的，沒再繼續說這個，轉而又和路明舒說話。
“聽說上次淑妃身體抱恙，連夜請了你進宮來侍疾，第二天就痊癒了。顧少夫人還精通岐黃之道？”
旁邊坐著的顧婉瑩眉頭微動，捏緊了手裡的帕子，下意識看向路明舒，擔心她一個不慎就說錯了話。
路明舒卻還是那樣的淡然恭敬，落落大方地開口道：
“回皇后娘娘的話，妾身並不懂得岐黃之術，淑妃娘娘身體能痊癒，都得益於宮中御醫妙手回春。。”
說著她也看了眼顧婉瑩，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才笑著繼續回話。
“姑母病中多思，想念家中老母親做的點心。奈何祖母年邁不便出門，才連夜喊了妾身進宮侍疾，順便帶了一碟祖母所制的家常小點來。”
“淑妃有御醫治療身體病痛，又有母親做的點心聊慰心懷，自然疾病就能好得快些了。”
路明舒一番話說完，坐在皇帝旁側的淑妃突然起身，俯身下拜。
“皇上，臣妾這般年歲了還如小女兒般，病中就思母，還貪食點心，可要叫皇后娘娘看笑話了！”
“愛妃快起來吧，沒人敢笑話你。”
皇帝親自伸手扶了淑妃一把，言語溫柔。
見她回到了座位，鐵血帝王突然柔軟了神色，嘆息般出聲，
“當年婉瑩你入東宮為太子良娣時，亦只是二八年華的青蔥少女。女兒家依戀母親，愛吃甜點，都是情理中事，有何可笑？”
“那時孤與晏清形影不離，時常去往寧安侯府，嘗過幾次老夫人的手藝，確實點心都做得香甜可口。”
見皇帝突然憶起了往昔，皇后趕緊又接過了話題。
“皇上，臣妾可不敢笑話淑妃妹妹，只是羨慕她福氣好，自己都快要做祖母的人了，還有母親可以思念。”
說著又斂了笑容換上哀傷情緒，苦笑著道，
“妹妹病中能吃到母親親手做的點心，還能有親近的侄子媳婦入宮侍疾盡孝。不像臣妾，父母皆已不在，又沒有兄弟子侄能親近。連帶著越兒也孤孤單單的，不像墨兒能有表親兄弟相互扶持，彼此照顧。”
皇后出身小戶，又沒有嫡親的兄弟。
皇帝封了她的兒子為太子之後，皇后為防母家人仗著他們母子的勢在外頭作威作福惹得皇帝不喜，一直都不敢多和母族親近。
父母亡故後她與母家旁支親戚就都不怎麼來往了。
如今蘇墨為了抗衡三皇子有顧瑾珩這個強有力的助力，才會絞盡腦汁拉攏朝中大臣，就怕有朝一日這個太子之位都保不住了。
“皇后！”皇帝冷然出聲，“你有失分寸了。”
“陛下恕罪！”
皇后趕緊也起身跪下告罪，周圍人見國母下跪也都跟著一齊跪下了。
跟著一同又跪了一次的路明舒：“……”
“三皇子與顧世子是表親兄弟不假，但太子與三皇子同為孤的兒子，是血親兄弟，如何就孤孤單單沒有兄弟扶持了？”
皇帝的聲音和表情一樣嚴肅，說話的時候他都沒看著皇后，而是看向了旁邊坐席的兩個兒子。
“兄友弟才恭，太子作為兄長，可有友愛照顧弟弟？”
突然被點到名字的太子蘇越頓時有些著惱，狠狠瞪了旁邊的蘇墨一眼，才越眾而出，跪到了皇帝面前去。
“父皇息怒，兒子幼承庭訓，一直在努力做好一個兄長的本分。”
無辜被殃及的三皇子蘇墨也跟著跪到了太子身側後退半步的位置。
“父皇息怒，兒子從小就謹守本分，恭順太子殿下，從不敢越雷池半步。”
“臣妾失言，還請陛下責罰。”
皇后跪伏於地時，明黃色的宮裝裙襬在身下生了褶皺也顧及不得了。
滿頭珠翠在燈光下閃爍著耀目的華彩，隨著她的叩首而流轉在眾人眼前。
突然而來的天子之怒，皇后連帶著太子都受了訓斥，所有人都被嚇到了。
深怕下一個被髮落的人就是自己，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了。
“陛下，皇后娘娘只是一時順嘴才說了那幾句話，並非是要指責墨兒親近瑾珩而疏遠太子殿下。”
竟是淑妃開口勸和，“陛下莫要錯怪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了。”
“你總是這樣大度心善。”
皇帝順著淑妃鋪的臺階熄了怒氣，讓人將自己面前的御膳賜了兩道給淑妃，才揮手讓眾人免禮。
“都起來吧，今兒除夕，是團圓喜慶的日子，別動不動就跪地求饒的了！”
“謝皇上恩典！”
眾人磕頭道謝，起身回到各自的座位。
路明舒也回了座位繼續吃席，卻是更食不知味了。
“皇上，這是臣妾親手採摘的金秋新桂，親自釀造的桂花酒，還請您賞臉嚐嚐看？”
上頭淑妃讓宮女送上來自己親制的桂花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