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粉筆?”周聿知眼波一動,他面色複雜:“…結論是這個人精神不太正常?”

江軼沉吟了一下,斟酌道:“這我不能下定義,不能排除異食癖,存在一部分行為不符合常理,但某種意義上合理的行為。”

滴度——

周聿知拿出手機,竟是110的電話。

現在凌晨兩點多。

兩人對視一眼,警察是真敬業。

周聿知接了電話。

“喂?”

“你好,這裡是南綏派出所,接到你們學校的報警,有人持刀闖入學校,拋擲重物意圖行兇,將兩名學生困在地下室,你們是當事人嗎?”

“是的。”

“好的,這邊方便過來做一下筆錄嗎?”

“我們在醫院,不太方便。”

“行,那一會兒會有警察到你們所在醫院例行拜訪,時間上方便嗎?”

“可以。”

周聿知把地址告訴了對方,結束通話電話後,他瞧見少女眼下的疲倦青色,一雙貓眼還睜得圓潤,一臉亢奮 ,他問江軼:

“你困了嗎?之前就說困,等會警察來了我說就可以了。”

江軼搖搖頭,她異常精神:“反正明天放假,學校那邊應該會有監控,你別提呂顏,畢竟我們並不能確定。”

周聿知了然於胸:“當然,這點分寸我有。”

兩人在醫院病房裡又聊了一會天,江軼一直以來是個倔強執拗但努力的人,她竟從書包裡拿出白天的作業,把做錯的數學、物理題的底層邏輯又覆盤了一遍。

周聿知陪著她,時不時為她解答困惑。

不得不說,周聿知的確是個比作業幫好用的補習小能手。

兩人正進行到英語單詞的隨背隨記,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當穿著警察制服的熟人走進來,與兩人對視打量了一陣子,三人一時有些失語。

“又是你們啊。”警察的語氣平靜中帶著莫名的調侃,他拿著紙質檔案,配置著執法記錄儀,翻開新的一頁,抽出黑水筆。

“……”周聿知、江軼。

“說說吧,你們這次遇到的情況。”

早上八點,天清朗淺白,一覽無遺。

江軼打車回家,周聿知由於前車之鑑,並不放心江軼一個人,兩人一起坐的車。

上一次周聿知來江軼家附近,路邊栽植的杏花和牡丹也如今日一樣姿色豔麗,他低頭看與他並肩走在一塊的女孩,鼻子堅挺,五官精緻白皙。

他們剛剛表明了心意,幸運星砸在了兩個人的頭上,畢竟兩情相悅這種機率比人群中撞衫還難。

但他沒想到,江軼也喜歡他。

他沒想到這個渾身充滿故事感、對人禮貌又疏離的姑娘竟真的也同樣喜歡他。

他想到了江軼的身世,胸口湧上一股惆帳。

“江軼,你自已住會覺得冷清嗎?”周聿知問。

“…不會,獨處的孤獨對我是一種慰籍。”江軼並不猶豫,她揹著書包,輕輕搖頭。

周聿知微微一愣,他便地笑了笑:“你…怎麼會選全理呢?你看起來像是會在柑橘樹下唸詩的女孩。”

江軼望了他一眼:“你真奇怪。”

江軼想,因為從前只有人形容她,像高低苦寒的一支不見春色的枯樹,讓人望而生卻。

“你在質疑我的文學水平嗎?錦鯉小姐。”

“不是,你對我彷彿有濾鏡。”她說。

“江軼,喜歡本身缺乏客觀,我主觀地喜歡你,你要求我保持客觀,那我就只能是唯心主義者。”周聿知說的一本正經,如同在解析數學題。

江軼饒有意味,眼眸裡裝著少年曦澄溫潤的樣子:“你看,你不也一樣,周大哲學家?”

江軼其實也沒怎麼從她已經和周聿知在一起了這個旖旎美好的事實裡緩過神。

她想,她需要很多很多日子去適應這個變化。

但……

周聿知的臉在清晨裡彷彿劃過天際的朦朧星辰,閃過她貧瘠荒蕪的心臟。

這種變化她很喜歡。

兩人說說笑笑,一路步行到江軼家門口,卻發現旁邊梧桐樹下停著一輛全黑的賓利,車窗開啟了一半,一隻平整嶄新的西裝袖口搭在上面,露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兩指間夾著煙。

江軼的腳步狠狠一震,停駐下來。

沒想到,她都轉學來南綏了,還是不能擺脫有些人。

她看見了她這一輩子不想看見的男人。

江家家業龐大,枝繁葉茂,她父母出事的訊息一登報,江家股價暴跌,從前敵對有齷蹉的對家無一不落井下石,使勁給江家潑髒水。

裴家從前與江家是世交,甚至長輩間有聯姻的習慣,江軼剛剛足月時,裴家便上門為裴家大少爺定親,本是長輩間玩笑的說法,畢竟未來誰都不能保證孩子的選擇。

但江家一出事,裴家大少爺裴遠哲便文質彬彬地上門來給江軼“解決問題”。

他要江軼上大學後和他結婚,江家併入裴家,美名其曰,合為一體,不分彼此,百年好合。

但江軼當年歲數雖小,卻不傻。

裴遠哲想吞併收購江家,北寧一代三家分鼎,江家、裴家、南家。

一旦裴家收購江家,便一躍而起,成為北寧最大的壟斷企業,南家根本不足以抗衡。

江軼當年不過不到十六歲,她自然想都別想拒絕了這荒繆的婚約,儘管江家當時的確岌岌可危。

裴家為了達到目的,利用媒體輿論,大肆宣傳江軼的身世之謎,說江軼母親和陸行禎父親早有陰私,江軼不是江父的親生女兒。

江軼是長女,就算江父吳母再偏愛次女,在北寧一代,長子長女的第一繼承人順位的傳統就像逢年過節要去寺廟拜菩薩一樣,輕易不會變動。

北寧生意人迷信,擠掉長子長女換次兒女繼承就如同倒轉乾坤黑白,會亂了風水。

所以江軼就算再不討喜,也是江家明面上的繼承人。

此等醜聞一出,本就持續暴跌的江氏股份更是一路跌停,大廈將傾,破敗之勢無法抵擋。

江皓月當年也是小孩,她甚至罵江軼自私,江家就算併入裴家她們手裡的股份也還在,如果江軼不妥協,那幾乎是不可挽救的破產。

不到十六歲的江軼坐在江家親戚中間,茫然若失地聽著親戚朋友的勸說,說白了,他們不在乎江家的事業還在不在,只在乎手裡的股權還值不值錢。

她就好像一件交易的商品,被圍堵圍觀在眾人討伐中,她只有十五歲,她忍著在眼眶打轉的眼淚,捏住桌角下的衣角,就是如同一頭倔強執拗一根筋的牛,死活不肯鬆口。

她的三伯母甚至趁她睡著,把她抱到了裴家,她一睡醒就看見裴遠哲似笑非笑地站在她床邊,周遭陌生而寂靜,只有他一張溺在黑暗裡神情詭異的臉。

她尖叫著掀開被子就要往外跑,但門外是鎖著的,她哭著喊救命,全身發抖發顫。

裴遠哲沒有碰她,只是用一種靜默到可怕的平穩語氣,告訴她,自已不會傷害她。

他們沒有對江軼造成肉體上的傷害,卻不讓江軼出門,想要她想清楚。

她十五歲,限制民事能力行為人,就算做出什麼承諾決定也不具有法律效應。

後來江軼知道,裴家只不過利用她的失蹤想進一步控制輿論和進行併購計劃。

本來這一切順理成章,距離成功臨門一腳。

陸鵬達,也就是陸行禎的父親插手了。

想來從前是江父手底下最得力的干將,手裡有不少公司的資料和情況,在他一系列力挽狂瀾的操作下,裴家的收購計劃不得不暫退。

陸行禎到處找江軼,最後在裴家院子裡跟保鏢打起來,居民報了警才把江軼救出來。

但沒有警察敢找裴家麻煩,這事以誤會不了了之。

後來江家挺住了難關,在陸鵬達的運作下,經過幾年恢復,逐漸回血,而正是如此,江軼選擇了讓陸鵬達作為公司的職業經理人,代行所有事項。

“怎麼了?”周聿知見江軼臉色隱忍鬱白,擰著眉頭 ,轉頭問她。

江軼的臉蒼白複雜,她怔忡看著,賓利車的車門被緩緩開啟,修剪得一絲不苟的褲腿邁下一隻腿,敞亮的皮鞋踏在地上。

男人穿著體面光鮮,看起來三十多歲,骨相深邃,輪廓硬朗,嘴邊帶著穩重深沉的微笑。

他朝著江軼走過來,腳步聲承重著悶響,一步步……

“軼軼,好久不見。”裴遠哲先是彬彬有禮地朝江軼打招呼,視線便沉沉地落在她旁邊的少年身上。

少年雋秀卓越的高挑模樣刺眼又無法讓一個成年人忽視,並且這個少年很眼熟。

“…你怎麼來了?”江軼的神色冷肅低沉下去,她本就長相清冷,這下不待見的意味更加明顯。

裴遠哲絲毫不在意女孩的漠視和冷落,他微微一笑:“想見見你,畢竟我們好久不見,你長大了。”

江軼淡淡地:“你我之間,非親非故,你大老遠跑南綏來,有事嗎? ”

裴遠哲彷彿很包容,溫聲道:“你父母在時,江裴兩家就是世交,江大小姐,我怎麼也算你……”

他說著,別有深意地看了周聿知一眼:

“…未婚夫?”

江軼第一反應下意識握住周聿知的手,去觀察他的反應,周聿知溫和堅毅的眼睛看著她,絲毫沒有動搖和懷疑,她輕聲道:

“指腹為婚,還是玩笑話,不當真的那種。”她好像只是解釋給這個少年聽。

心底莫名有一點緊張。

周聿知點頭,抱臂目視前方,帶著一種自帶的優越氣質,上下打量,微微笑道:“大叔,您貴庚?包辦婚姻國家禁止,我看你…建國前的封建餘孽?”

裴遠哲一動不動地盯著少年,半晌,他狀似寬容大度地說:

“小孩,我見過你,周總周錦宏的兒子?周少爺,你在和江軼談戀愛?打的一手好牌,你父親授意的?”

江軼無所謂裴遠哲說其他什麼,但他對周聿知的詆譭讓她惱怒,她忍無可忍地回懟:“裴遠哲,能不能離我的生活遠一點,誰告訴你我在南綏的?江皓月?”

“軼軼,你以為這個男的心思單純嗎?他可是周錦宏的兒子。”裴遠哲挑眉,漫不經心地說。

江軼不願意再跟裴遠哲多說,她轉頭:

“阿晟,我進去了,你快回家吧。”

周聿知溫聲道:“你先進去吧。”

江軼揹著書包不再理會裴遠哲,直徑走入家門,啪的一聲關上門。

周聿知望著江軼消失的背影,他手抄著兜,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一旁西裝革履的大叔:

“裴遠哲?北寧裴訊科技?”

裴遠哲摘下他的眼鏡片緩緩擦拭,他嘴裡有著一種胸有成竹的篤定:

“你和江軼談戀愛我沒意見,畢竟小姑娘結婚前談幾次不作數的感情是正常流程,只不過我想提醒你,江軼是江家的繼承人,她註定只能跟裴家人結婚。”

周聿知胸膛裡發出嘲諷的悶笑,他並不把這個故作高深的中年人放在眼底。

“大叔,你對著一個十九歲的人放狠話你害不害臊?”

裴遠哲扯出一個笑:“周錦宏培養的繼承人要是真只是個十九歲老實上學的單純青少年,那他還挺失敗的 。”

周聿知聳肩,臉上絲毫沒有破綻:“少年人就是少年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過不管你裝逼的等級在哪,作為小孩都知道的常識,就是當男小三這事…不太美觀,裴……叔叔?”

他咬字很清晰,特地在叔叔兩個字上做了強調。

裴遠哲不屑於他爭執過嘴癮,他轉身上車,跨入車座前,他詭異地轉頭,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江家大小姐的仇人可一點不少,你可不要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是個單純的青少年。”

周聿知冷硬的眉骨向下,他的思緒紛揚。

呂顏,他的心頭飄過一絲異樣的不安。

裴遠哲說的會是呂顏嗎?

他這話裡有話,就像知道會有人找江軼麻煩一樣。

本來,他心底對昨天晚上的遭遇更偏向於他得罪的街頭混混,或者他爸生意上的什麼人…

他以為江軼一個小姑娘能得罪的人不至於如此。

現在看來,江軼和他也算半斤八兩。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是人是狗都在讀我心聲,我在登基

一隻甜喜果

重生公主要奪權

風亦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