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歡

這才五月，天氣已經變得燥熱，太陽明晃晃地懸在天上，發出的光線像是要把人體的所有水分都給蒸發掉。

顧堔提著一袋蘋果、一塊黑巧蛋糕和一個小酒壺，走在天壽陵園裡一條階梯上。他慢慢往上走著，道路兩旁排滿了各家的墓碑，鋪陳開灰色的一片。

每一塊墓碑就像是死者靜靜站著，看著死亡帶給每個家庭的悲傷，看著眼淚滴落在墓碑前的土地上，又無可奈何。

到了最上面一排，顧堔走到最右邊的位置，拿出隨身帶著的手帕，輕輕擦拭著墓碑。擦到名字的時候，他忍不住反覆撫摸，彷彿在告訴墓碑的主人，他來看她了。

那時候，墓碑的主人和他並排走著的時候，老是愛走在他的右邊，顧堔察覺到她的習慣，問她為什麼，她笑著回答道：“因為你從右邊看過來比較帥啊。”

顧堔被她逗笑：“我哪邊臉不帥啊？多誇誇我怎麼了？你知不知道從小到大多少女孩給我寫情書，這麼不知道珍惜。”

她知道顧堔跟她鬧著玩，於是便假裝生氣：“哦，那麼多女孩給你寫情書，你找她們去唄，吊死在我一棵樹上幹嘛？”

“那我真去了？”顧堔裝作要拿開搭在她肩上的手。

“再見！”她見狀作勢調頭要走。

“好了好了，你覺得我哪帥就哪帥。反正我是佔了大便宜了，找了我們全世界最漂亮最聰明的青山大美女，美女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些回憶湧上來，讓顧堔淡淡笑了笑。他沒有說話，輕手輕腳地把帶來的東西放在地上，再一一取出來，生怕驚擾了墓碑的主人。

蘋果和黑巧蛋糕都是墓碑的主人生前最愛吃的。

在他們的紀念日或是一起過節的時候，顧堔也帶著她嚐遍了高檔餐廳，對她自已來說，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在吃飯花這麼多錢。

可一次兩人一起在家看電影時，顧堔抱著她，問有沒有吃到她最喜歡的，下次再一起去。她躺在顧堔懷裡，回答說都不錯，可是她最喜歡的還是有時顧堔早上起來給她做的蘋果小米粥，再配上一塊黑巧蛋糕，那才是幸福的味道。

顧堔滿眼笑意，低頭望著她：“你就這麼容易滿足？”

她掐了一把顧堔的手臂：“你多學幾個菜唄，我愛吃的就多了。我只愛吃顧大廚親手做的。”

把東西擺好後，他坐下來，拿起酒壺，用力喝了一口，這才開口說話：“青山。”風好像在回答，輕輕吹起顧堔胸前的領帶，做出了回應。

顧堔感受到風的溫柔，抬起頭來，看著天上被風吹動的雲，緩緩向前。

隨後，又是一陣沉默。他們像是一對相處許久的夫妻，默契地沉默，丈夫喝著酒，妻子坐在一旁，靜靜享受共處的時光。

喝完酒壺裡的酒，顧堔站起來，再一次將手放在墓碑上刻著的名字上：“再見。”

坐上車，顧堔看了看時間，離晚上的聚餐還有一陣，便告訴司機先回公司。他想著下午的終面也差不多了，正好回去見見這位新來的特助。

剛進辦公室坐下，安娜就敲門進來：“顧總，您的特助已經選好了，我帶她過來？”

“好，去吧。”顧堔翻看著自已桌上新放的檔案，打算在去吃飯之前稽核完，頭也不抬地回答。

“顧總 ，這位就是您的特助。”

顧堔沒有立刻回答，仍是翻看著檔案，等到看完最後一頁，簽好字，他才放下筆抬起頭來。

天熱起來，辦公樓裡空調會始終調在22 度，這是顧堔穿著定製西服套裝覺得很適宜的溫度，不會被暑熱侵襲，也不會凍得發抖。

但當下，冷汗不合時宜地從他臉上冒出來，他的瞳孔瞬間放大，眼睛裡處處佈滿震驚，脫口而出：“你？！”

自然，人死不能復生，他只能讓自已冷靜下來，他低下頭深吸一口氣，再抬起頭時，眼底又換上了冷漠和平靜：“怎麼稱呼？”

面前這位新特助並沒有對總裁的慌張而感到驚奇，她仍是面帶微笑，自然地介紹著自已：“顧總你好，我叫何歡，很榮幸成為您的特助，今後我一定會盡職盡責，努力工作的。”

顧堔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讓何歡到人事那領取工牌，再到後勤那領取辦公用品，工位就在他辦公室的外面。

交代完後，顧堔就讓何歡先行離開，安娜被他留下來。

何歡走後，顧堔長舒一口氣，雙手撐在桌子上，捂住臉，聲音悶悶地從手心傳出來：“娜娜，你明明知道……為什麼？”

安娜坐到沙發上，她知道現在顧堔不是以上級的身份在責備她，更多的是以兄長和朋友的身份想知道原因。

她回答：“哥，這次面試也不光我一個人參與，客觀來講何歡的資歷是足夠的，即便我投了反對票，那也不夠啊。我知道，這幾年你一直都沒放下過青山姐。但是人死不能復生，況且，如果青山姐知道，她也不會高興的。我想和何歡接觸能對你有所幫助。”

話音剛落，顧堔猛地抬起頭來，語氣中多了些質問：“你說！我到底要怎麼才能忘記一切？”

“我……”看著顧堔瞬間紅了的眼眶，安娜一時也不知所措。她心疼她的哥哥，可是面對這樣的情況，究竟應該怎麼做呢，她也不知道。

顧堔再次將頭埋下去，悶悶地說：“抱歉娜娜，我剛剛有些失態了……你先去忙吧。”

青山，我好想你……